楚国。
重耳的流亡不是个秘密，这么多年来，早就在各国流传开。
现在他的行程目标确定，楚王熊恽也就知道了重耳此时正在往自己的国家而来。
熊恽是知道重耳的名头的。
加在重耳身上的名头有很多。
曹国公襄听说了重耳的骈肋，意图偷窥。
郑国公踕听说了重耳的出逃理由是意欲杀父造反，所以对重耳有偏见，拒绝接见，还让门吏对他出言不逊。
而熊恽是听说了重耳的贤名，在熊恽看来，别人怎么说不要紧，关键是看那人怎么做的。
像那宋兹甫，仁义的名头确实打得响亮，但是熊恽看他所做的事情，觉得此人不过是过度自大的蠢人一个。
熊恽知道重耳在蒲城的八年是如何做的，也知道重耳在面对父亲的追杀讨伐时，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因此，在熊恽看来，重耳是个不错的人才。
知道了重耳正在往自己的国家而来，熊恽就让屈完带领一小队人马，去必经之路上迎接重耳等人。
屈完对楚国有大功，在熊恽心里是个很值得信任的臣子。
熊恽派出了屈完，还让屈完尽可能地早一点去接重耳，足以见得他对重耳的重视。
不过熊恽的举动也让子玉有些不满。
子玉是楚国的令尹，更是武将出身，手握兵权。
不久之前子玉带领军队准备攻打宋国，以解救被兹甫围困的郑国。
子玉的军队和兹甫的军队在泓水河相遇，因为兹甫不听目夷的话，宋军惨败于楚君，兹甫还被子玉的毒箭射中了大腿，从此一蹶不振。
那场战役完全灭掉了宋兹甫妄图争霸的念头，子玉在此次战后名声大噪，回楚国后，楚王一高兴，直接给他官拜令尹。
如今他在楚国的势头正大，见熊恽如此客气地对待他国流亡公子，只觉得重耳不配。
“大王，我觉得没必要吧。”
楚王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他不太喜欢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还被反驳，听到子玉说这话，当即就有些不太开心。“怎么说？”
“他重耳一介流亡之辈，来我们大楚，按礼节招待一下就行了，何至于让屈完亲自去远迎。”
前令尹斗子文见熊恽皱着眉头，好似要发火的前兆，赶紧道：“屈完前去，足可见我王心诚。贤德之人宜结交，小问题小问题。”
而后拉了还想开口的子玉，跟熊恽告退了。
出了楚王宫，子玉依旧不服，“您拉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
“子玉啊，为人臣子，除了忠诚，你也要多注意给君王留点面子。”斗子文顺着子玉的毛，老人稀疏的头顶仅剩几缕灰白的毛发，已经撑不起发冠了。
“我没有不给大王面子啊。”子玉反驳。
“我年事已高，如今也退了令尹之位，往后应该就会归乡养老了，你作为楚国的令尹，将要做很多事情。我们大王是个有能力有主意的，你要跟大王一条心。”
“您在说什么啊……”
斗子文叹了口气，子玉年轻气盛，很多事仅仅只是靠口头教，是教不会的。
“算了，算了。回家吧。”
“后来呢？”介之推问赵衰关于蔡夫人被转嫁后又怎么样了。
赵衰跟哄小朋友一样回答道：“后来的事应该跟你讲过，小白因为自己的老婆被蔡国公转嫁给楚王，就联合了八个国家的大军前去讨伐蔡国，将蔡国公捉了回去。”
“再后来，楚国为了大姐夫，也为了新老婆的母国，就前去蔡国救援。”
“但是楚国虽然不小，想要对抗当时的霸国齐国带领的八国联军还是很吃力的。”
“楚大王也不傻，硬碰硬不行，就派了个名叫屈完的使者跟小白和平谈判。”
“谈判的结果就是，楚国与齐国以及中原的小国都放下兵戈和平共处，最后小白也将蔡国公放了回去。”
介之推听着，最后问道：“那蔡夫人呢？”
“归楚大王了呀。”
“这样啊，”介之推单纯地开口，“我想着楚大王打不过齐小白，就会把老婆还给人家呢。”
“这退回去还回来的，对蔡夫人来说多冒昧啊。”
“倒也是，”介之推总结了一下，“所以那八国联军去打仗，就相当于是一个女人引发的惨案吗？”
赵衰想了想，折中回道：“是，也不是。其实都只是一个借口啦，就算没有蔡夫人这件事，他们也会打起来的。”
介之推不太明白，“为什么？”
赵衰揪了一把介之推的脸，没想到这个家伙揪都揪不红。
他看着介之推，这个人仿佛像是一张白纸，他不懂得大国政治中的你来我往，但是他可以一门心思做到勤练剑术，保护公子。
“没事，你可以就这样以为，八国联军，两个大国相抗，就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介之推甚至不太知道将女人作为一些事件的源头，其实本质上算是将锅扣在了那个无辜的女子身上。
蔡夫人嫁给小白是她希望的吗？
蔡夫人被哥哥二次嫁给楚大王是她愿意的吗？
蔡夫人身不由己，还被作为齐国攻击蔡国的理由。
她像是一件物品，可以被人随意处理，她的人生被几个大国的国公随意玩弄，最后国公们借着她的名头达成了于他们有利的协议。
当尘埃落定后，没有任何人想起来这个女子。
其实赵衰也不知道，蔡夫人是不是还安好地生活在楚王宫里。
只是后来没有传出熊恽将蔡夫人归还的消息，也就只能分析出这个结果。
介之推的思想还停留在有些恋爱脑的阶段，因此他的思路与赵衰不同，“楚大王宁愿向小白请和都没有交出蔡夫人，他应该会很疼爱蔡夫人吧？”
赵衰默了，介之推不懂就不懂吧，有的时候也没必要所有人都能懂得所有事情，因为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一国之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
“但愿是这样。”
“不过屈完是谁啊？”介之推觉得这个人好厉害，“他居然可以说得动小白不跟楚国打仗，那可是八国联军啊，若是真的打起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屈完啊……”赵衰正想解释。
“喏，”一直没说话的狐偃倒是开口了，他指着前面往自己方向而来的领头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