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不是病，是中毒咯？”江淮心里一松，只要不是神经病，就都有办法可以对付。只要计划制定的周密一点就不会出现问题。
“不，他的精神确实有些问题，在他最开始杀人的时候，他白天是老师同学眼里的神童，晚上就变成食人肉喝人血的魔鬼。他的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清宫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看来即使冷静如清宫这样的人，也还是会惧怕这种神经质的杀人狂。
“那你们那什么部队就不怕他吃人投毒？”江淮也有些后怕“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把一瓶随时会爆炸的毒气弹揣在自己怀里。”
“所以他们为这个毒气弹加了保险。”清宫小声的对江淮说。
“其实你不用忌惮他，他有致命的把柄在武藤将军那里，你现在还是由柰子的未婚夫，他不会吃了你的。”
江淮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清宫的调侃，转身去看那几张关于竹内小次郎的情报。
“你刚才说把柄？什么把柄？”
“不知道，武藤将军没和我说，只是叫我离那个家伙远点。”
想到竹内那如同神经质的猛兽一般的眼神，江淮点了点头。
“是该离他远点。这样吧，这几天咱们两个换一下，文件什么的都由我往监狱送，你就每天帮我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就行了。”江淮强行揽过清宫的工作，这样他才更方便接触这个竹内 ，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处理北平的地下组织。
“哦......”清宫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干活吧，文件什么的都给我，一会我直接送过去。”江淮拍了拍手，将那几张情报叠了两下，放进了兜里。
这个家伙突然出现，必须要提醒一下孙先生他们，免得他们真的冒冒失失的闯进竹内的圈子里。
江淮迈步出了军政部。
街上往天都是一队十人的日军巡逻，怎么今天都变成了三个人？江淮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兵，心里暗想。
他拦住一队巡逻的士兵，士兵见到江淮少佐的肩章，赶紧站直敬礼。
“你们往常不都是十人一队吗？今天怎么都是三个人了？”江淮摆出少佐的样子。
“上面的命令，从昨天开始，让我们三人一队，增加巡逻密度。防止地下组织的人趁着巡逻的空隙出没。”士兵站的笔直。
江淮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挥挥手“去吧，辛苦了。”
士兵们向江淮敬礼，走向了街的另一头。
昨天开始？孙先生的电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看起来和这个竹内逃不了干系。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江淮捻了捻兜里的情报。
三人一队的宪兵，人数固然少了一大半，但是巡逻的效率却大大增加，江淮一路躲躲闪闪，才到了孙先生的小院前。
小黑听着敲门声音，赶紧来给江淮开门。
江淮进到里屋，看见正在烧毁文件的孙先生，连忙问“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文件都烧了？”
“北平出了叛徒，所有的联络点都要变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孙先生烧着文件，头也不回。
“可能，没有叛徒。”江淮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意思？”孙先生赶紧回头，看向江淮。
“你自己看看吧。”江淮从兜里掏出文件，递给他。
孙先生表情凝重，炉子里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
“你是说，这个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叛徒？”孙先生语气飘忽不定。
“很有可能，而且现在街面上巡逻的宪兵已经不是十人一队半小时一轮了。”
“这几天军政部里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这可能关系到北平城里所有联络点和联络员的生命安全。”
“是这样，东北日军七三一部队派来这个竹内小次郎来北平治理地下组织的问题。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他们先伪造出一个叛徒的身份，我估计日军里应该不止我一个内奸。也许他们真的抓到了内奸，也许没抓到，这个我不得而知，但是有了叛徒的消息，北平的地下组织要么冒险杀了叛徒，要么就只能被迫转移，现在街上巡逻的士兵化整为零，提高巡逻次数，估计就是要观察街面上有没有着急转移或者急匆匆搬家的人，如果有，十有八九就是被迫转移的地下组织成员。他们就可以伺机观察，等时机成熟就过去抓人。”
江淮越说，孙先生身上的冷汗越是噌噌的冒了出来。
好悬就中了计。孙先生心里暗想。
“的确有一个组织的间谍被发现，可能他们说的所谓的叛徒就是那个间谍吧。”小黑拎着黑长布条走进屋子，抱着布条看着两个人。
“那个部门的，名字给我，我看看监狱里有没有这一号人。”江淮向小黑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昨天我出去和西直门联络点碰头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这么一句。”小黑掀开黑布条，露出里面的长枪。
“你拿枪干嘛？”江淮一惊。
“不是要转移吗？”小黑一愣。
“先等等再转移。”孙先生挥手阻止了小黑。
“现在赶紧通知其他联络点，不要这么早转移。静观其变。另外，江淮，你现在回去军政部的监狱里找找有没有近几天入狱的人，以你的职位便利，应该很容易就找到。”孙先生一边烧着文件一边冷静的指挥。
“我现在就去发电报。”小黑将枪倚在门框边，跑去发电报了。
江淮也拿回那份竹内的情报，向孙先生点点头“我先回去，有结果了告诉你。”
“好，你千万小心。”孙先生担心的看着江淮“你切记小心那个竹内，不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撤......”
话还没说完，街面上就响起了如雷的枪声。
江淮的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枪袋上，小黑子急急忙忙跑进来抓起倚在门边的枪。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打起来了？”
“应该是有人已经着急转移了。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好好躲着，小黑子别管你这枪了，赶紧发电报去。”江淮推了小黑子一把。
“你小心。”孙先生一边嘱咐，一边抓紧烧着情报。
江淮掏出枪，在院门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跑出去，直奔街面上枪声大作的地方而去。
一队宪兵缩在掩体后面，一边吹着刺耳的口哨，一边探出头去和街对面地下组织的人交火。
江淮穿着军装，自然不能跑去和地下组织一起，他扑到那几个宪兵的旁边，操着二把刀的日语问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别人交上火了？”
“报告少佐，这是一群急着撤离的地下组织成员，我们在街上拦住他们盘查，他们突然就掏出枪来打伤了我们一队巡逻的宪兵，我们也是听到枪声之后才赶过来的。”一个宪兵一边为自己的枪压上子弹一边说。
江淮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小纠结，他肯定不能和这几个宪兵一起对着地下组织的人开枪，但是就这么走了，江淮也心有不忍，日本人的宪兵增员很快就到，自己此时要是走了，那岂不是将这几个人扔下不管？
江淮很快下了决定，用枪用刀都会被发现，到时候一旦查到自己的配枪佩刀，自己就死定了。
江淮借着宪兵们探出头射击的时候，从一个宪兵的腰上拔出刺刀，又从地上捡起一个破麻袋，罩住了自己的胳膊。
宪兵反应过来自己的刺刀被抽走，伸手去摸，江淮一把抓住他的手，猛然用力将宪兵拉向自己，刺刀从斜插里递出，送进了宪兵的心脏。
宪兵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江淮，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刚才还询问情况的少佐转身就变成了索命的无常。
江淮将死去的宪兵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将麻袋扔在他的头上，刺刀隔着麻袋狠狠地刺下，宪兵挣扎了几下，也不动了。
最后一个宪兵看着两个队友死在自己面前，拔出刺刀冲向江淮，江淮一闪，刺刀顺着宪兵冲过来的势头顺势插入他的胸口。
短短十几秒钟，江淮便解决了一队宪兵，街对面的地下组织们虽然没看懂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阻截他们的人死了，几个人赶紧拎着东西从另一侧跑走，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江淮扔下刺刀，整理了一下自己沾灰的衣服，转身跑走了。
江淮跑到军政部附近，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衣服上没有血迹，身上也没有太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这才踱步进了军政部。
清宫不在办公室里，江淮把竹内的文件压在桌子上堆得高高一摞的文件下面，估摸着清宫应该是去监狱送文件，江淮便转身出门，前往监狱。
果不出江淮所料，清宫确实在牢里，但是和她一同在的，还有武藤生和几个军官。此时一群人或坐或站，都看着牢房里手舞足蹈的竹内小五郎。
江淮敲了敲门，向里面的众人点头示意，走进屋子静悄悄的站在武藤生身后。看向疯癫的竹内。
他中途加入，看着竹内在地上鬼画符一般写着什么东西，便低头问身边的清宫“这精神病干什么呢？”
“在庆祝他的第一步计划成功，我们已经成功的抓到了两个北平联络站的人，现在正在加急审问。”清宫也靠过来，小声的跟江淮说。
“真的？”江淮心里痛的不行，但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惊讶欣喜的样子。
清宫点点头，并不打算再重复一遍，转过头去看竹内。
竹内还在原地手舞足蹈，他突然看到刚刚进来的江淮，浑浊疯癫的双眼突然变得莫名的发亮，就像小孩子发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他在地上又跑又跳，还不时的蹲在地上爬两步，终于爬到了江淮面前，因为他过于疯癫，即使勇武如武藤生，也不敢让这么个神经病凑到自己面前，所以将他关在了审讯室里面，所有人隔着粗壮的木栅栏看着他。
竹内站起来，站在栅栏边看着歪着头看着江淮。
江淮摸摸鼻子，也走到他面前，两个人隔着木栅栏对视。
武藤生等一众军官看的莫名其妙。
突然，江淮也将头歪出一个和竹内一样的弧度，两个人歪着脖子，诡异的对视。
武藤生心里一惊，难不成这孩子也疯了？那自己女儿岂不是嫁了一个疯子！
竹内抽了抽鼻子，后退两步看着江淮，狗一样皱着鼻子到处的闻。
“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刚杀了人。”竹内突然指着江淮。
他又闻了闻。然后连连扇着鼻子“好臭，是男人的血！”
妈的你个脑残还是属狗的！江淮在心里骂娘。
“这监狱里到处都是血，我估摸着，应该没有多少女人的血。”江淮背起双手，静静的看着竹内。
竹内突然转眼看着武藤生“我饿了，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我也想喝点血。要女人的。”
“这里没有女人的血给你喝，动物的可以么？”武藤生捏了捏眉毛，他本来是带着几个掌兵的军官来问问竹内下一步计划的，可是来了之后就看这个神经病在这里跳了半天的大神，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出来。现在闻了闻江淮又要喝血......武藤生突然有种冲进去暴打这个神经病一顿的冲动。
“呐，她不就是女人嘛！”竹内从栅栏里伸出手，指着清宫，后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直。
武藤生突然上前一步挤开江淮，一只手抓住竹内的领子，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拿出腰间的手枪，顶在竹内的下巴上“有种你就再说一遍，你看我敢不敢一枪打死你！”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清宫和由柰子就是武藤生这条老龙的逆鳞。
武藤生突然腰间一紧，低头看去，竹内手里攥着轻薄的小刀片，顶在武藤生的腹部“我手只要稍稍用力，你的五脏六腑就都会哗啦哗啦的流出来，你看我敢不敢把你的内脏吃掉。”
这个疯子完全没有上下级的观念，只要有人逆着他，他就要杀人。
江淮眼疾手快，竹内的刀片顶着武藤生的同时，他的手枪也顶在了竹内的脑袋上。
一时之间，三人僵持不下。
竹内舔着嘴唇“我只要喝她的血，一碗就够了，我又不是欧洲神话里那些吸血鬼，不会吸死她的。”
武藤生黑着脸，手里的枪捏的咔咔作响。
竹内的刀片已经刺破了武藤生的皮肤，几滴血流了出来。
江淮见状，顶在竹内头上的枪更紧了一些。
武藤生不能死，他是棋局中的‘帅’不到最后不可以被吃掉。
而竹内，他是一只在棋局中活蹦乱跳的马，但这匹马完全不走寻常路，一个不小心就连‘帅’都被他踩上一脚。
所有军官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之前就知道竹内这个日军里也少有的疯子，但完全不知道这个疯子竟然有这么不可理喻，甚至对一位中将都刀枪相向。
江淮只等竹内和武藤生稍稍松手，就一枪送他去见他远在天国的心理医生。
但是武藤生暴怒之下哪里肯放开竹内，看着不停舔嘴唇眼神渴望的看向清宫的竹内，武藤生心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窜。
“你要是再舔你那破抹布一样的舌头，老子就给你舌头扥出来让你舔个够。”武藤生威胁。
“那我就给你肠子扥出来也让你舔个够。”竹内丝毫不受威胁。
武藤生再也忍不住了，拼着和这个神经病一起死，他也要把竹内这张破嘴给缝上！
武藤生暴怒之下就要开枪，竹内兴奋的眼睛里也冒出了红光，手里攥着的刀片随时准备着划开武藤生的肚子。江淮唯一能救下武藤生的方法就是抢在他被竹内开膛破肚之前杀了竹内。
三个人都想抢先动手，又谁也不敢真正的开第一枪。出了竹内，他敢，但是他现在的目的只是喝上清宫的血。
“你想要我的血？”一旁的清宫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顶着竹内充满欲望的眼睛问。
竹内连连点头，瞪着眼睛“就一碗，一碗就行！”
“那你答应我，喝完之后把你下一步的计划告诉我们。”清宫威逼利诱。
“不行！”武藤生和江淮同时喊出声。
武藤生一直都将清宫当成亲女儿看待，对这个懂事清冷的女儿充满了惋惜和疼爱，尤其在清宫经历了那样的过往之后，他更是不忍心让清宫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至于江淮，他的小心思就有些龌龊了，清宫是他的秘书，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清宫也不是那种主站的军官，走在街上还时不时的给街边讨饭的小孩一些钱，江淮对她完全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感情，但为什么说他猥琐呢，因为江淮觉得不能把主动权交给这个神经病，这次他肯说出下一步的计划，那下次呢？他不喝清宫的血就不说，几次下来清宫岂不是被这个神经病吸干了？
清宫没有理会两个人的严词拒绝，目不转睛的看着竹内“答不答应？答应我说出下一步的计划我就给你一碗我的血，怎么样？”
竹内疯癫的眼神中竟然思考了片刻，才点点头“我答应你，快给我血。”
清宫点点头，吩咐一个军官去拿碗，自己则从腰间拔出匕首，放在桌子上。
武藤生扔下竹内，走过来心疼的看着清宫“绫子，你不用听这个神经病的话，我不允许你伤害你自己。”
江淮枪指着竹内，不是怕他有什么动作，而是江淮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一枪崩了这个脑残。
军官捧着碗回来了，将碗放在清宫面前。江淮和武藤生脸一黑，恨不得一人一巴掌抽死这个蠢货军官。
你说你怎么当上的军官？就你这智商你回小学重新念估计都没人要你，不是你岁数大，是怕你留级留到死！
让你拿碗你就拿个宽口大碗回来？那我让你拿点子弹过来你是不是还要把军火库给我搬过来啊？
清宫看着竹内，轻轻的推开武藤生，拿起匕首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如同泉水从清宫的手腕涌出，清宫本就苍白的小脸顿时变得更无血色。
竹内仿佛一只饿狗见到食物，伸着舌头，两只手扒着粗壮的木栏杆，两眼放光的看着清宫的手腕。
武藤生在一旁，心痛的闭上双眼，不忍心看。
江淮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怒火熊熊燃烧，却被他强行忍住。
一碗血，放在桌子上，武藤生撕下自己的衣衫为虚弱的清宫包扎手腕的伤口。
江淮走过去，将清宫拦腰抱起，看向武藤生“等我回来再让这个王八蛋喝。”
武藤生面色阴沉，看着江淮怀里虚弱的清宫绫子，心疼的点了点头。
江淮抱着清宫，一路缓缓走回军政部，敲响了由柰子办公室的门。
清宫此时缩在江淮怀里，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因为失血，她十分疲劳，此时已经在江淮的怀里睡着了。
由柰子开门见是江淮，脸上一喜，随机又看到他怀里虚弱的清宫，惊呼“绫子姐姐！你怎么了！”
她又看向江淮，眼圈逐渐变红“绫子姐姐怎么了？”
江淮不知道该怎么想由柰子解释。把清宫轻轻放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声音阴冷“照顾好她。”然后夺门而出。
江淮回到监狱里，竹内看着拿碗渐渐变黑的鲜血，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江淮此时还哪管什么礼节礼仪，伸腿踢开审讯室的门，走到武藤生面前，两人相视点了点头。
江淮端起清宫的血，走到竹内面前蹲下“告诉我计划，我给你血。”
“你给我血，我就告诉你计划！”竹内此时虽然疯狂，但还算理智。
“你爱喝不喝，不喝我倒了，就当清宫的血喂了狗。”江淮懒得跟他犯口角，端着血就往外走。
武藤生看着竹内那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心里突然像三伏天吃了冰棍一样舒服。
竹内不说话，看着江淮往外走，他在打赌，江淮也在打赌。
竹内赌江淮不会浪费那个小女军官的血。江淮在赌清宫的血，对竹内的吸引力大于他的计划！
不论谁先认怂，以后的主动权就会交到对方手里。
武藤生以为这个神经病会先一步认怂，但现在看来，清宫这一碗血怕是要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