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珩面沉如水，闭口不言。
席於顿了一下。
或许是他太过心急，把人惹生气了。
他想了想开口：“我……”
“你回去吧。”
叶珩忽然停下身影，打断他的话。
席於话止住，定定地看着他。
“我自己去秘境。”
叶珩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也很认真，周身的气息更看不出任何怒气。
席於唇瓣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叶珩却转过身，直接走了。
眼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席於紫眸渐沉。
他忽然觉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感觉，他在原地又停了一会儿，才控制着身形在空中消散。
叶珩见他没追过来，神色微冷。
他知道席於为什么扔他，一是嫌他弱，二也是想试探。
修真界弱肉强食，一不留神就会小命不保。可能是一次心念不稳，可能是一次暗算，也可能是一次背叛。
他在自己最放松和最信赖他的那一刻，把他扔下去，想必是要教他切身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理解归理解，这个方式实在让人火大。
他不想修炼是一回事，被人当成废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叶珩可从来不是个要依靠别人才能成事的人。
只不过……
他看向来时路，没想到席於居然肯放他走。
就不怕他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吗？
他眸色微沉，调整了下坐姿。
对这个人，他确实猜不透。
青冥秘境在云水门界内，落霞镇则在云水门与小清风门的交界之处。
叶珩飞了半日，在天黑之前进了镇子，镇上热闹非凡，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
金子骁已经在等了，一见到他，就调侃道：“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还有你的伤……”
“已经好了，对外做样子的。”
金子骁打量着他如今的模样：“你这面具看起来不便宜，是个高阶法器？”
叶珩身形一顿，岔开这个话题：“东西带了吗？”
金子骁点点头：“符箓，法器……”
他看着叶珩将东西一样样检查过后收好，忍不住道：“都是些常用之物，你是临时决定出来的？”
叶珩“嗯”了声，不想多言：“算是我借你的。”
看出他的窘境，金子骁摇了摇扇子：“都说雪中送炭难，这你可打算怎么谢我呀？”
叶珩一看他表情，感觉他已经有了想法，便道：“你说。”
金子骁勾唇，桃花眼里闪动着好看的光：“刚好镇上花灯节，你陪我看花灯吧。”
叶珩望向窗外，说起来来了半个月，他确实还没感受过这修真界夜晚的风情。
自无不可。
两人便出了门。
落霞镇在两派边界，因四面临山，往来的凡人相对较多。
也因此凡俗之气更为浓厚，两人一上街，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成一团。
金子骁看着清瘦，叶珩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胳膊，透过衣袖传来淡淡的温度，让金子骁眸光微微闪动。
他朝叶珩靠近了些：“人可真多。”
叶珩睨过他：“是你自己要看的。”
“还不是看你也没钱还我。”金子骁撇嘴，“给你台阶下你还不乐意。”
两人挤过人群，终于到了展示花灯的那条街巷。
但此地人流更加汹涌，让叶珩有种节假日旅游的感觉。
街边小摊上挂满了各式花灯，两人从街头，慢吞吞地往街尾走，偶尔见到摊边新奇的小玩意儿，便停下脚步一观。
金子骁一个金丹修士，对这些也不是真感兴趣，因此看了半晌一件没买。
人挨着人，一直挤在两人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两位仙君怎么光看不买啊？”
两人同时一愣，回头看向他。
那汉子一脸黝黑，宽肩虎脑，大概是有什么事要从这里经过，被挤得有些不耐。
“今天可是咱落霞镇的花灯节，各家各户都会放花灯祈福。二位仙君来都来了，干脆也入乡随俗感受一下！”
他看着两人，一个相貌虽然温和，但眉宇间透着冷气，让人莫名不敢亲近，另一个则鲜活许多。
他伸手，揽过了金子骁的肩膀，不知用了什么技巧，硬是把两人从人群里带到了一个摊贩面前。
叶珩：……
金子骁：……
这是碰上宰客的了吧？！
金子骁笑得春风和睦，不动声色地用折扇挑开他的手。
“你说得对，来都来了。”他一偏头，看向旁边的首饰摊，惊喜道，“好久没送你首饰了，来，挑一个！”
叶珩：……
他一时分不清金子骁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
因为原身什么都没有，就是首饰多。
他跟着上前，那汉子见状大声挽留：“首饰配花灯，地久到天长啊！”
叶珩嘴角一抽。
还挺押韵。
金子骁回头那声音也回过头。
在灯火阑珊之下，叶珩的面容褪去了往常的冷厉严肃，因商贩的惊扰，眉尖微蹙，染上点清浅的凡俗之气。
金子骁唇角微扬，桃花眼中也泛起淡淡柔光。
“来都来了，挑一个？”
叶珩看过去，眼里写着“你确定？”
金子骁见状，便自己挑选起来，而后拿起一支桃花木簪。
“如何？”
叶珩：“……你决定就好。”
金子骁当场就要给他戴上。
两人身量差不多高，仔细比较，金子骁还略矮上些许，因此他垫了垫脚尖。
叶珩墨发如瀑，发丝轻盈，如上好的绸缎，入手柔滑。
金子骁摸了一把，替他挽好，顺便使了个法术固定。
“好了，这样你这几日起床也不必打理了。”
他动作娴熟自然，连固定发型的法术都有想到。
让叶珩忽然怀疑起自己先前对他与原主的关系的判断。
金子骁付了钱。
两人这一遭闲逛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往城外走去。
到了镇门口，金子骁止住脚步，与他道别：“我还要跟宗门汇合，咱们有机会青冥镇再聚。”
“嗯。”
送走他，叶珩御剑回了客栈，没再往人堆里扎。
他决定不与宗门同行，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亲眼看看凡人对于修士的态度。
今日拉他们买东西的那小贩，显然是不排斥的。但他并不能代表所有人。
他想了想，取出纸笔，飞快地写起来。
昏黄灯光下，他挥翰临池，笔走龙蛇，一直到夜半才终于停下。一看时辰，离天亮只余三个小时了。
不过对修仙之人而言，不睡觉也没关系。
他已是金丹修为，打坐一会儿便能恢复精神。
真好使。
叶珩不禁想到，如果能用这具身体回去工作，还要拐什么助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