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舒婳被他这样问，气势弱下来些许，“你…弄疼我了。”
然后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走进了屋里。
薛昭跟在她身后，阴沉着脸不说话。
萧舒婳走到桌案前，拢了拢散落的纸张，抬眼看了一下正在散发低气压的薛昭，问道，“亲也亲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没不高兴。”
“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薛昭，你这脸拉的都快有七尺长了。”萧舒婳讥讽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跟我没必要遮掩。”
“没有。”薛昭避开她的视线，在屋里走动起来，解下身上的披风。
萧舒婳坐在桌案前，手肘抵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放在手上，思考了一会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凌宇？”
薛昭手里的动作停顿，但是没有回头，“他是你的亲人，是他不喜欢我。”
“他只是怕我受委屈，毕竟之前我们……”关系水火不容的。
“他还是个孩…”萧舒婳脱口而出，本来是想宽慰薛昭，说出来就发现不那么合适。
“嗯，能带兵打仗的孩子。”薛昭不免有些阴阳怪气，“他能带着两千人马来，说明在军中是有威望的。”
萧舒婳没有回答，看着他默不作声。
薛昭继续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太子的幕僚了。”
没人帮扶，徒有着爵位，守着空荡的侯府。若不是他比别人做事更疯狂认真，萧铭远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舒婳解释道。
那带着虎牙的微笑，仿佛就在眼前。她也清楚，凌宇不会是个单纯的少年，他既然担得起别人称他少将军，必然不会只有花拳绣腿。
兵场上的权谋并不比朝堂上少，他能号令军队，可不止是因为他是凌家人。
“他的不单纯，不也正好吗，省着你总担心他们回京会遭人暗算。”薛昭继续手里的事。
他才不要跟萧舒婳赌气，关上门他俩才是夫妻，他们才是真正的一体，凌家与她再亲也要隔一层。
臭小子，绿茶装到你祖师爷头上了。
“可担心还是要有的。”萧舒婳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察觉到她的不安，薛昭走了过来。
“萧铭轩肯定起了心思，但我抓不到源头，会陷入被动。”
其实就算知道了心思有所防范，也还是可能陷入被动。萧铭轩煽动情绪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拍板的人还是上头那位。
他早就想找理由，找机会，萧铭轩的行为无异于递刀。
薛昭没说出来，萧舒婳应该也懂其中的道理。
两人沉默了半晌，薛昭才突然道，“乐王不会无缘无故起动凌家的心思。”
萧舒婳眨眼，思考他的话。
他继续道，“若是动了凌家，北疆的烂摊子谁来接手？他想要凌将军回京，必定是因为什么事阻碍了他，他要清除这个阻碍。”
“但…”萧舒婳顺着他的思路道，“千丘国在南面啊。”
薛昭问道，“一定跟千丘国扯上关系吗？”
萧铭轩与北堂武勾结的事，不光他们知道，东宫知道，京中大半的人都知道。
可没有证据。
他们的关系交好，在面上并不过界。
只要千丘国出了什么事，自然而然就想往萧铭轩身上引，就好像上面有标签。
但这是惯有思维，甚至是在本末倒置。
他萧铭轩做什么，实际上不是非要与千丘国的事掺和在一起。
可这样不是更难查了，先前千丘国还能当做一个线索方向。现在没有了，岂不是更难查到源头。
薛昭看她用脸思考，脸都皱在一起了，无奈把人从桌案后面拎了出来，“来，先把衣服换了再发呆。”
萧舒婳捶了他一下，“别闹，我在思考。”
“你思。”薛昭扯她身上的衣服，“抬手。”
没一会，薛昭给萧舒婳已经换好了寝衣，让她手里揣着暖炉坐在桌案前了。
“别思得太晚，我先睡了。”薛昭嘱咐道。
萧舒婳抬手，表示知道了。
薛昭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躺到了被子里，用自己的体温为萧舒婳将床铺暖上。
莫名有些奇怪，别人都是娶妻，怎么他却像嫁人。
分明不是他入赘皇家，可干的都是伺候公主的活。
罢了，反正他也没什么怨言。
是的，只要前半夜萧舒婳不磨蹭的到太晚，乖乖睡觉，他没怨言的。
外头月明星稀，没了赶路的颠簸，凌宇有些睡不着。在院子里透气。
公主府的炭火烧的旺，他在屋里憋了一头汗。
他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他就跟了上去。
是宋炙提剑在府里巡夜。
“宋炙？是你吗，宋大哥？”凌宇追了上去。
宋炙听到有人叫他，于是站定。
“少将军。”宋炙拿着剑冲他抱拳行礼。他本就沉默寡言，有些话他想得到，但是说不出。
譬如什么天色已晚，早些休息，什么少将军不睡是不是有心事之类的客套话，他说不出来。
只要是言不由衷的话，总是很难从他嘴里说出来。
但凌宇兴致勃勃，“宋大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巡防营当差…？”
凌宇上次离京，他确实是被萧舒婳安排进了巡防营。
可早就已经过去了。
宋炙推了推手，“少将军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凌宇反驳道，他神色认真，“你额头上有一道疤，所以左边的发际会高出右边一分，还有你的左边眉尾是断的。”
凌宇说着连宋炙本身都没有注意过的特点，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京中本就相识的少，我不会认错的，宋大哥。”
宋炙额头上的疤有些渊源，事实上连他都忘记了，到底是为了救树上的谁，才被砸成这样。
但他能确定，他救的必定不是凌宇。
“罪臣宋炙已畏罪死于大理寺，埋于乱葬岗，您真的认错了。”
凌宇听到这些话，有些惊讶。面前这个男子，似乎没有记忆中那般高大，肩膀也不宽厚，他还以为是他长大了，体型变了的原因。
“那你…是谁？”凌宇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