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熟面孔，看到这些熟悉的人，心中的愤怒全变成了恐惧！
赵靖忠！
......
大内总管！
东厂代理厂督！
宦官的头头！
竟然进了锦衣卫的监狱！
赵靖忠不是真正的总管！
当然也没有总管那种能从重刑犯监狱逃脱的本事！
他注定没有活路了！
虽然他们是同一间牢房的狱友，但这些曾经掌控宦官势力的人都明白！
京城的局势，要变了！
朝廷的格局，要变了！
国家的天，也要变了！
......
山海关外！
总管接过曹文诏递过来的棉袄，虽然不是很冷，但他还是接过了！
刚握住棉袄的那一刻！
总管的脸色变了！
由红润变得苍白，再变为铁青！
“魏总管，对这件棉袄不满意吗？”
曹文诏穿上一件棉衣，活动一下身体，努力制造一些暖意后，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看见总管呆立原地，身体僵硬的样子，他有些好奇地问！
这里离京城只有六百多里，全力赶回京城，不到十天就能到达！
但是，内阁传来消息，让暂时不要进京，改为在正月初一回到京城，增加新年的庆祝环节，所以行军速度慢了下来！
“出事了！”
总管顾不上自己的安全，右手握着棉袄，用力抽了马屁股一鞭，“曹将军，事情紧急，我先走一步！”
驾！
驾！
驾！
风雪中，马鞭催促马匹的声音不断响起！
第二天，黄昏时刻！
北京城！
迎接久违的浪子回归！
斑驳的城墙！
深厚的底蕴！
还有难以言表的神圣感！
马背上的总管想大声呼喊！
可是话到喉咙却发不出声！
这不是衣锦还乡！
恰恰相反！
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城墙上，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正在巡逻！
城墙下，穿着麒麟服的锦衣卫百户正在盘查过往的人！
越是只允许进城不允许出城，就越有人想办法钻进城里，打听消息，然后再传出城去！
看！
一只洁白肥硕的鸽子从城墙西角飞起！
信鸽！
嗖！
还没等它钻入云层，早已等待的箭矢就将它射穿了！
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摔落在地上！
会有专人收集这些信鸽，摘下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然后送到厨房当作加餐！
信鸽的主人，也会有人处理，整个北京城，仿佛是密不透风的！
陛下！
清理宦官！
想必费了不少力气吧！
“总管？”
锦衣卫百户接过通行证，看清人名后，抬头惊讶地说：“您回来了？”
东厂和锦衣卫是世仇！
东厂的番子可能不认识总管，但他们一定认得指挥使大人！
锦衣卫缇骑可能不认识指挥使大人，但他们一定认得总管！
这种奇怪的情况至少持续了一百年，有时让人觉得挺好笑的！
“嗯！”
独自归来，总管满脸沧桑，略显疲惫地说：“咱家，回来了！”
“总管，请进！”
障碍物被搬开，总管拉着缰绳，胯下的汗血宝马立即迈开步子！
经历了混乱的一天！
京城的秩序恢复了！
但在官道上能纵马疾驰的，只有总管一个人！
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总管见到了想见的人！
“总管，欢迎回来！”
指挥使大人坐在街边店铺的屋檐上，绣春刀放在身边，随手把酒壶扔了过去！
啪！
马鞭扬起，酒壶破裂！
浓郁的酒香飘满了整条街！
一瓶珍藏百年的陈年老酒就这样毁了！
“咱家一会儿还要见陛下，不能喝酒！”
总管收回马鞭，平静地说：“东厂，还剩下多少？”
“七成！”
指挥使大人心疼地看着洒落的酒液，没好气地说：“过了今晚，最多剩下五成！”
“差不多了！”
总管盘算了一下，再次扬起马鞭，朝自己的私人住宅方向去了！
见陛下之前，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是必要的！
望着消失的背影，指挥使大人就这样躺在屋檐上，看着满天的星星，渐渐醉了，痴痴地笑了起来！
“赢了！赢了！赢了！”
......
戌时！
暖阁！
“陛下，奴婢回来了！”
总管改变了焦虑、紧张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东厂的事发生了！
迎来清洗不一定是坏事，也许可以变成好事！
“首辅大人、次辅大人，还有刘侨那个奴才，都曾向我说过，你能平安回来，我不信，现在看来，是我眼拙了！”
朱由校继续挥舞斧头，将方木砍成合适的大小，然后雕刻上不同的线条！
棋盘！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心中涌动的杀意！
需要一些能养气、静心的东西！
围棋！
流传数千年的中华国粹！
是个不错的选择！
“奴婢还没进宫时，有个盲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属乌龟的，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什么时候都能吃得下，活得也比一般人长一些！”
总管低着头垂着手站在原地，宽大的太监服套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总感觉不太合适！
或许有些人，只适合穿特别的衣服，做特别的工作！
“先去换上大内总管的袍服，我看你穿着，心里不舒服。”
朱由校收回目光，冷漠地说：“换了袍服，自己搬个凳子，坐在我旁边，陪我聊聊天！”
“奴婢遵命！”
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上总管的制服，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提升了呢！
搬来了黄花梨木的小凳子，坐在皇帝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皇帝制作东西！
主仆二人，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棋盘慢慢地完成了！
19行乘以19列，共有361个交叉点！
“你会下围棋吗？”
“奴婢进宫时学过一些！”
“陪我下一局怎么样？”
“奴婢手生，怕下不好！”
“那就多下几局吧！”
“这……奴婢遵命！”
用羊脂白玉制成的白棋，共181颗，价值连城！
用墨玉做成的黑棋，共180颗，价值千金！
朱由校执白棋，大总管执黑棋！
白棋落在棋盘中央的天元位置！
黑棋落在右下角的星位！
白棋落在左上角的星位！
黑棋又落在右下角的星位！
白棋落在右上角的星位！
……
一颗颗棋子落下！
黑白棋子交错相持！
彼此之间互相吃掉对方的棋子！
三更的钟声响起！
棋盘上布满了棋子！
“陛下棋艺高超，奴婢佩服极了！”
大总管起身离开凳子，躬身行礼，脸上不仅没有输棋的沮丧，反而满是喜悦！
围棋的规则，当然不是谁的棋子多就算赢，而是看谁占领的地盘大！
最后，一直占据天元位置的朱由校，地盘稍微大一点点，虽然不多，但终究是赢了！
“收棋吧！”
朱由校收起天元的白棋，淡淡地说：“东厂腐败不堪，已不容于朝廷，再不改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救了！”
大总管动作一顿，幽幽叹了口气：“只有刮骨疗毒、断臂求生，才有生机啊！
奴婢认为，趁着这个机会，内廷和东厂大量裁减人员，是件大好事！
二十四衙门中，大大小小的太监，心思太过细腻，心眼太多，不行！
东厂里的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草莽匪徒，虽为皇家效力，但心术不正，也不行！
等到过年之后，二十四衙门清理干净，奴婢招些年纪小的，一步步培养成中坚力量！
东厂也清理干净后，奴婢就亲自去三川五岳，拜访有见识有德行的江湖前辈，请他们出山，重建东厂！”
第二天！
太阳如常升起！
京城的禁令解除了！
人们可以自由出入了！
大内二十四衙门恢复了运作！
紫禁城很大！
衙门里的人却很少！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吃苦受累总比掉脑袋强啊！
东厂却消失了踪迹！
在没有收编足够的江湖侠士前，无法为朝廷正常工作了！
不少知情人都在暗中猜测，东厂会不会像西厂一样一蹶不振，然后消失在国家的历史中！
作为空壳东厂的厂督，大总管毫不担忧，依旧照常上值，侍奉在皇帝身边！
皇帝的喜好，大总管最清楚不过，暖阁中升起了袅袅的龙诞香，清新而雅致！
“别忙了，朕今天要去吏部巡查，叫上刘侨，换上常服，陪朕出宫！”
朱由校起得很早，转了一圈暖阁，蜀锦袍服上沾了不少特别的香气，看看太阳，决定先出宫！
要说历代官员上值工作，最令人向往的，就是大明朝了！
早上九点开始上值！
下午四点下班！
一天工作时间只有七个半小时！
虽说每个月只休息三天！
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节日！
一年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不足五十天！
但在那个没有大型娱乐设施的时代，这种工作模式无疑是最科学、最舒适的！
当然，像首辅大人、次辅大人这样，每天工作超过16小时，基本上全年无休的，属于极其特殊的情况！
所以，早早起床的朱由校十分苦恼，这个时候跑去吏部巡查，估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奴婢遵命！”
这次出宫，朱由校没带皇后，而是让大总管和指挥使大人陪同，百名卫士暗中跟随！
真正的微服出巡！
冬日的京城比平时更加热闹，随着回乡的人们归来，充满了年的味道！
不时有小孩在空地上放起零零散散的鞭炮，将过年气氛逐渐推向高潮！
“腊八粥！”
路边的小摊上，正在大锅里熬制美味的粥，朱由校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腊八节！
这是一个融合了华夏世界文化的节日，自周朝起，就有“天子大腊八”的习俗，用来慰劳一年的辛勤劳作！
不过到了汉朝，印度佛教传入国朝，利用腊八吃粥来传教，给腊八节注入了“佛”的元素！
民间流传甚广，都说腊八节是佛教的节日，误解颇深，就连许多佛教寺庙，都在腊八节大肆传教！
由于寺庙确实在腊八节为普通百姓提供粥食，是一种善意的行为，历代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干涉！
实际上，腊八节是地道的华夏传统节日！
“老板，来三碗粥！”
朱由校想通了关键，干脆坐到粥摊前，准备尝尝明朝版的腊八粥！
“好嘞！”
三碗热气腾腾的粥端了上来！
朱由校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米香很浓！
这是最大的感受！
黄米、白米、糯米、小米等米粒，都有一种难以掩盖的粗糙感！
栗子、红豆、枣泥少得可怜，一碗粥喝完，只有红糖的甜味，没有其他的味道！
谈不上好！
当然也谈不上坏！
“老板，结账！”
“承惠，三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