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锤定音，臣下无人再反对。
如此，重开武举一事便算是定下。
宴璟昀瞥见小皇帝脸上的喜意，移开视线再次朝着他身后的屏风看去。
他自看不见琼音脸上的表情。
宴璟昀轻轻捻了捻指腹。但观小皇帝的神情，琼音也当是满意的。
若要重振武举，其中必有诸多艰难，而这才不过只是第一关。
但琼音既然想要去做，他会与她一起。
宴璟昀收回视线，若有所觉般侧眸看去，果见顾莫曦亦对着琼音的方向扬唇一笑。
见他望过来，睇来个挑衅的目光。
宴璟昀眸色深了深。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虎视眈眈心有不轨之人。
缓慢地捏紧了手指，宴璟昀暗自垂眸思索。
众人皆沉浸在武举重开一事之中，无人发觉这场悄无声息的交锋。
正事毕，小皇帝终于也有心情关心一下他的臣子了。
李瑾珩望着宴璟昀，关怀道。
“宴首辅也莫要太过宵衣旰食，这眼下青黑却是教朕看了心中有愧。”
闻言，众人皆朝着宴璟昀看过去。
宴璟昀面皮极白，确实不负大晋朝第一公子之名。也因是如此，那点于众人不过寻常的青黑之色在他的眼下便有些分明。
被众人看猴一般围观，宴璟昀亦有些不自在。
他抬眼看向许是好心的小皇帝，不知他这位陛下是不是忘了，他这般操劳过度分明是因为他亲自下的旨意要他独自一人批阅那些写着鸡毛蒜皮小事的奏折。
李瑾珩接收到宴璟昀的目光中的讯息，不由舔了舔嘴巴。
颇有些心虚。
他确实因着武举顺利一事得意忘形太过，脱口而出的话未经思考，宴首辅如此繁忙确实是因他之故。
母后此前因着与宴首辅争执而苦恼，便要他多为宴首辅寻些事做，免得他太过清闲，以至于一身精力无处使。
他便将他平素看得头昏脑胀的奏折一股脑全推给了宴首辅，他倒是很是得了几天自在，只是宴首辅却似怨念颇深。
小皇帝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装傻道。
“宴首辅当注意身体才是。”
琼音听着小皇帝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宴璟昀挑眉看向屏风后似做掩唇状的琼音。
他几乎可以想到她现在的表情，定是笑得眉眼弯弯，眼带促狭。
他眼角不由也浸染了笑意。
能得她一笑，他这些时日的披星戴月也算值得。
“谢陛下体恤。”
宴璟昀沉声道。
小皇帝又例行公事般慰问了一下其他人，众人才各自散去。
宴璟昀才迈步走出御书房，顾莫曦就哥俩好般跟了上来。
他展臂搭上宴璟昀的肩膀，脸上是一片相熟的友好之意。
只是话中意味却未有他脸上那般善意。
“宴首辅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
“之前宴首辅不总是觉得陛下过于年幼，要陛下再三斟酌所做的决定么？今日怎么好似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倒似终于记起自己是臣子。”
宴璟昀拂开顾莫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连眼神都未再分给他半分。
他提醒道。
“祸从口出，顾小侯爷如今身份，应当谨记才是。”
“我为陛下臣子，所尽皆是本分。”
说完，宴璟昀便对着他略一颔首，先一步离开了。
顾莫曦盯着宴璟昀大步离开的背影，良久，嗤笑一声。
“装什么。”
…………
…………
只是才刚出了皇宫，宴璟昀却又极自然地调转了脚步。
目的极为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琼音回到寝宫，才挥退了一众宫人，只留了映水伺候。
便听到后窗响起三声极为规律的叩击声。
映水眉眼一厉，匆忙看向琼音。
琼音却似有所悟。
这样熟悉敲击的声音，她只知道一人习惯如此。
她对着映水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惊慌。
走过去便要打开窗户，映水急忙拦在她面前，一脸焦急。
琼音轻笑了一声。
“无事。”
“若是歹人，为何如此光明正大，反倒引起你我警惕。”
“大抵是个胆大妄为的伪君子罢。”
宴璟昀立在窗外，听到她的促狭之语，忍不住垂眸一笑。
还是这般嘴上不饶人。
映水见太后娘娘心有成算，才退至一旁，只是仍然浑身紧绷，不曾松懈半分。
琼音打开窗子，果然看见一个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人。
映水望见来人竟然是宴首辅，也不由睁大了眼。
有些一言难尽。
宴首辅怎么好生放着正门不走，偏要走这歪门邪道。
她不由想起上次，她未曾见到宴首辅进门，只见到他出门去。
彼时未曾多想，如今看太后娘娘这般习以为常的神情，那时宴首辅大抵也是行的此路。
琼音对着映水挥了挥手，映水忙敛目退了下去，退出寝殿后还极仔细地关上了殿门。
并嘱咐门口的小宫女。
“太后娘娘欲要小憩片刻，都仔细着些，不许人打扰，莫惊扰了娘娘。”
小宫女们忙低声应声。
言语动作间愈发小心谨慎。
映水又朝着寝殿看了一眼，寻了处石凳坐下，权作休息。
亦有有眼色的小宫女见状给映水端了热茶点心来。
琼音站在窗子前面，与窗子外面的宴璟昀两两相对。
她取笑道。
“堂堂宴璟昀宴首辅，怎么偏偏爱做那爬窗的风流浪子。”
宴璟昀便这样站在窗外，对着琼音浅笑。
好似他这一路并非是避着宫人一路小心谨慎才得以出现在此处，而是正大光明来见礼。
“若能得见心上之人，爬窗亦可。”
与琼音那双清透的杏眼对视，宴璟昀轻声开口，语气低柔。
他分明说的是爬窗，可琼音却莫名品出了几分其他味道。
这人，披了张斯文君子的好看皮囊，内里却皆是黑的。
他分明在拿她逗趣。
琼音作势便要关窗。
宴璟昀伸出手抵住窗子，暗叹。
“娘娘便这般心狠。”
“不过才见一面，便不肯教微臣再多瞧一眼。”
琼音停下动作，反问道。
“宴首辅合该出宫回府了才是，怎生又出现在哀家这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