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针对傅总的问卷调查，那么性格那一栏的词语大概都是不近人情、冷若冰山、高深莫测之类。
姜文遂心想。
实际上，他也没少听见过类似的抱怨感叹。
但客观来说，傅总是一个极为合格的老板。
其他暂且不论，单是如此之高的年薪，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当牛做马。
更何况，傅总虽然冷淡，但从来不是热衷于难为人的性子。
他的严苛只体现在工作中。
对人的唯一要求也只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工作。
有时候姜文遂偶尔也会觉得傅总这样像一个没有感情只知工作的机器人。
但他身为助理，老板这样，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凭心来说，姜文遂觉得做他的助理是一件幸运且舒心的事。
可是最近这几天他终于感受到了几分所谓伴君如伴虎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自从太太，哦不，是林小姐回国之后。
他的工作就没有之前轻松了。
先是林小姐来采访那天因为采访时间太久甚至到了后面会议开始的时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后，傅总出来时投射在他身上的冷淡眸光。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还有就是现在。
他站在傅总的办公桌前，在傅总似乎无波无澜的目光下给林小姐发信息。
从来灵敏的手指好像连打字都不会了。
僵硬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他竟然生出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局促感。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被老师在身后看着写下刚学会的字的时候。
姜文遂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打下的一行字。
【林小姐，您最近有时间吗？】
怎么看，这句话都像是邀约。
这句话他可以发给未婚妻，可以发给朋友，也可以发给工作伙伴。
唯独，不应该是由他发给老板……的前妻。
可偏偏傅总把他叫进来，让他站在这儿，然后就只告诉他一句。
“问一下林琼音什么时候有空。”
姜文遂感到莫名其妙。
在等待林小姐回消息的间隙，他暗戳戳地用余光看了看傅总手边的手机。
以及不远处的充电器。
他实在想不明白，除了傅总手机坏了这一个原因，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曲线救国到需要他来发这条短信。
如果是工作内容也就算了。
但却是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可他进门的时候分明才听见傅总挂了傅董事长的电话。
姜文遂不理解。
但姜文遂微笑照做。
手机响了一下，对话界面出现了一个问号。
【姜总助？】
【是采访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姜文遂僵着一张脸看着林小姐的回复。
他也不知道啊。
傅总也没说啊。
姜文遂将手机送到傅总面前，轻声道：“傅总，林小姐问是不是采访有需要更改变动的内容。”
傅洲淮没有看他，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看向对话框。
公事公办的回答。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
患得患失的，倒是变成了他。
傅洲淮没有接过手机，他动了下椅子，偏向落地窗外。
“把我这一周的日程安排发给她。”
姜文遂是真的摸不着头脑，可他做了这么多年助理，最起码得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他一句话都没有问，翻出相应的的文档发了过去。
并附上一句。
【林小姐，这是傅总这一周的安排。】
琼音看到姜文遂发过来的文件，颇为好奇地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
可谓是分秒必争。
总裁忙，做助理的自然也忙。
工作是很辛苦。
可发给她是什么意思？
琼音正要再打个问号，就看到姜文遂紧跟的一句。
联系了一下上下文，她忽然福至心灵。
琼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因为采访那天被猝不及防打断，傅洲淮去开会，她也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那句玩笑般的请你吃饭也就理所当然地不了了之。
事实上，琼音当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她不过是寻个由头让对话继续。
也没想着傅洲淮会真的答应。
之后几天她忙着赶稿子，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傅洲淮倒是还记得。
还试图用这么隐晦的方式提醒她。
【你们傅总让你发的？他在你旁边？】
琼音在对话框打出了这一行字。
想了想，她又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既然他都选择了这样曲折的方式，直接戳穿似乎有些过分。
她应该给他留几分面子。
可她又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琼音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她一本正经地回道。
【收到。】
姜文遂看到林小姐的回复，更加捉摸不透。
果然这个世界上小情侣的把戏都很讨厌。
这两个人是在交流什么暗号。
他讨厌世界上所有的谜语人。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儿，成为总裁和他前妻play中的一环。
姜文遂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
他再次将手机放到傅总面前的桌上，谨慎开口，“傅总，林小姐说收到了。”
转过身来，看清那两个字的瞬间，傅洲淮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无奈。
他挥挥手让姜文遂离开。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窗外的日光照射进来，投下温暖的光束。
她那么聪明，他不信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但她依旧回了这样不痛不痒的两个字。
他在试探，想要她主动。
可她同样不动声色。
不肯展示出更多的诚意。
两相对峙。
如果这是生意场上的的交锋，他会足够欣赏对方的底气，但他不会退让半分，这是属于他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与从容。
他会静静等待对方的破绽，然后一举攻破。
因为优势在他。
而现在，不是生意。
不讲利益，也不分对错。
话语权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转移。
天平的两端如何倾斜，他也没有把握。
可他又莫名觉得有些欣慰。
耍小孩子脾气的琼音他会包容，现在这样从容淡定八风不动的琼音他也觉得很好。
脱离林家小公主和傅太太的身份，她也优秀得耀眼而炫目。
她有了足够强大的内核。
这让她不必依附谁而活。
他欣喜于看到她这样的变化。
但当她把这份从容不迫用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只能徒增懊恼却无可奈何。
傅洲淮看着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