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海背对着她，淡淡地问道：“你娘真的打消寻死的念头了？”
苏云玉点头回道：“我出来时，娘和五妹妹有说有笑的，还说自己傻，被人说两句就想不开上吊，实在愚蠢。以后娘一定不会干傻事的。”
苏宏海可有可无地嗯了声，他才不关心王氏以后会不会干傻事，只要对方现在别死在府里，损了苏府的功德就好，以后回了乡下，她爱干什么都行，与苏府无关。
苏宏海转过身来，看了大女儿一眼，继续问道：“听说你五妹妹落水了，没事吧？”
苏云玉脸色古怪地道：“五妹妹好像失忆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之前还以为五妹妹故意说假话，为了让母亲心疼她，打消寻死的念头，可后来和对方说起以前的事，她竟全无反应。
苏宏海诧异了下:“失忆了？”
“大夫怎么说？”
苏云玉回道：“大夫说五妹妹可能在水里待久了导致了失忆，也许以后会慢慢好起来。”
苏宏海敲了敲桌子，蓦然笑道：“失忆了也好，之前那丫头看上一个京都来的七品才子，还非对方不嫁，结果人家压根没想娶她，一走了之不说，连名字留的都是假的，各地青玉榜都查无此人，闹了好大笑话，她还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闹着要上京找人……。”
苏云玉张大了眼睛：没想到五妹妹这么凶猛。
可转念一想，她又似乎明白五妹妹这么做的理由。
苏宏海说道：“……想必以后她不会闹着要上京了。”
苏云玉抿了抿唇，看着父亲道：“爹，五妹妹这次落水遭了很大罪，差点连命都没了，您能不能和族里说说，暂时不要把两个妹妹出族啊？”
苏宏海摇摇头道：“云玉，出族的事是族里共同做的决定，你爹我虽然是族长，但也不能阻拦族老们的决议的。”
苏云玉心里暗骂，这都是推辞，整个苏氏宗族都靠苏府功德庇护着，谁敢真的反对您的决定？
“而且，你五妹妹性子桀骜不驯，外外磨一磨为好。”苏宏海淡淡地道。
苏云玉抬起眼睛：“那三妹妹呢？”三妹妹性子够乖顺了吧。
苏宏海顿了下，说道：“你三妹妹性子过于懦弱了些，动不动就哭，更得打磨一番了。”
苏云玉不服气：“那四妹妹呢 ，她和三妹妹一样——。”怎么不见族里把她也出族啊。
苏宏海噎住了，恼羞成怒地道：“云玉，这是族里的决定，你身为吴家妇，就不要管我苏家的事情了。”说着，就让下人把苏云玉请了出去。
走出父亲的院子，苏云玉叹了口气，还是自己沉不住气，没能为妹妹们说情不说，还得罪了父亲。
“夫人，夫人，少爷到处找您呢！”一个丫鬟的叫声打断了苏云玉的思绪，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碧草。
“夫君找我什么事？”她诧异地问。
碧草上前道：“老夫人和少爷准备回去了，问夫人作何打算？”
苏云玉“哦”了声，和碧草一起赶去庭院。
此时，宴席已散，来往的宾客都走了，只剩下一些下人在搬东西。
吴家的马车也准备妥当，老夫人坐上了车，吴家夫君站在车外等候着，见到苏云玉，总算松了口气：“夫人，我们启程回去吧。”
苏云玉眼神闪了闪，说道：“我娘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夫君您和老夫人先回吧，我过两天再回去。”
吴家夫君偷偷看眼马车，小心劝道：“夫人，岳母的事已成定局，你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随我家去吧。不然你单独返归，我也不放心。”
苏云玉沉默了下，还是决定道：“夫君，抱歉，现在我真的走不开……。”她娘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两个妹妹年纪也不大，恐怕担不起事，有她在，至少能帮上一些忙。
吴家夫君见说不通，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这时，马车里的老夫人发话了：“荣哥儿，我们走，她爱呆多久呆多久，就是一辈子不回来也使得——。”说着，就命令马夫开车，马车哒哒往前驶去。
吴家夫君急地一拍大腿：“唉，夫人呀……。”
苏云玉默了下，冷道：“没事。”她就不信那虔婆舍得放弃借她二妹的势，都巴巴地跑来献殷勤了，还想在她身上使威风。
吴家夫君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丢下一句：“那夫人你忙完快回来啊——。”就小跑着追着马车而去。
门口的这一幕被多嘴的下人传到二房耳里，二夫人忍不住讽刺地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啊，当年想办法攀上府城来的吴家少爷，以为嫁到世家豪族就可以荣耀一生了，谁知选的男人是这么个怕老娘的，他娘不让他掺和岳母的事，他就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来了府里连见面都回避了，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撩了下眼皮：“你说她后悔了吗？”
苏云柔小心地擦拭着自己心爱的碧玉笛，淡淡地道：“也许吧。”一副不甚上心的样子。
二夫人看女儿一眼，奇道：“我记得当年你和大小姐也很不对付呀，怎么如今她过的不好，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云柔头也不抬地道：“不过一介凡妇，也值得我放在心上？”
二夫人不解道：“那五丫头的事怎么说？”
苏云柔顿了下，手下擦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幽幽地说了句：“她不是没事嘛……。”
二夫人看着女儿道：“你爹可是很生气呢？苏家的功德榜都掉了一位，花了你爹一万两银子补上……。”
苏云柔手指有些发白：“功德榜掉了一位？”显然这是她没预料到的。
二夫人有些难以理解：“你出手时就该想到功德榜会有反应，害人性命是极严重的因果，柔儿，你爹都不敢干的的事你干了！”
苏云柔脸色有些苍白：“我，我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和人不经意提了提……。”功德榜怎么会有反应呢？
二夫人惊讶：“你和谁提了？”
苏云柔不自在地道：“也就在安公子他们面前说了两句而已……。”他们自己要对付五妹妹，关她什么事呢！
二夫人了然，这种手段是很多世家之女会用的，既能达成目的，也不怎么损功德，可这次苏家的功德有了反应，显然女儿做的事不只她口中说的这么少。
她定定地看着女儿：“夫人自杀的事你有参与吗？”
苏云柔避开母亲的目光，淡淡地道：“不关我的事。”
二夫人无语：“……。”
她语重心长地道：“柔儿，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那对母女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危害，以后苏家都是你小弟的，而你也能嫁去高门，那是她们打马都赶不上的存在，以后不管苏云玉也好，苏云岚也罢，她们对你只有仰望的份。”
“你干嘛想不开要对她们出手呢？”
苏云柔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她忌惮苏云岚愈加倾城的美貌。
二夫人看女儿这样也不忍再逼迫，只得摸着她的头劝道：“听娘的话，以后不要管她们大房的事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的亲事，你外祖母来信，京城你周舅舅家有意接你上京住一段时间，你怎么看？”
苏云柔眼神放空，不知看向哪里，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二夫人高兴了：“那这段时间，你把东西整理一下，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到时京城会有人来接你。”
第二天，苏夫人还在房里和几个女儿说话，苏老爷就派管家来催她们搬走，苏夫人只好叫几个女儿帮忙打包东西，凡是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她都不打算放过。
尤其是最贵重的两处房契地契还有金银首饰和一些值钱的摆设，衣服布匹家具等，连马车都打算带走几辆……
消息报到苏老爷那里，他觉得好笑，但他本意可不是想女儿出去还能过富贵日子的，就让管家来发话，只准苏夫人带走她当年的嫁妆。
苏夫人呆住了。
当年她有什么嫁妆？
除了十两银子的压箱底，最值钱的就是一套梨木家具，那套家具在农村看来还不错，放在苏家那是连下人房都嫌弃的存在，早就被人砍了当柴烧了。
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看着自己打包的几大车东西，仿佛看到苏家管家和下人对她嘲弄的目光，一时真恨不得昨天就死了。
苏云玉脸色难看，父亲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母亲留吗？好歹二十年的夫妻，竟然这样绝情，叫母亲脸往哪搁？
苏云秀脸色惨白，眼泪汪汪，扶着丫鬟站都快站不稳了。
苏云岚眉眼间一片冰冷，对着管家厉声道：“你去把苏老爷叫来，我有话当面对他说！”
管家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垂着眼规矩地答道：“五小姐，老爷没说要见你。”
苏云岚喝道：“叫你去就去，把我的话带到就行！”
管家不为所动：“我只听老爷吩咐。”
苏云岚眯着眼睛看了管家一眼，道：“你如果不去，那我们今天就不走了，我就不信，你们做下人的还敢赶我们母女几个出府。”
管家抬起眼定定地看了苏云岚几眼，良久，才沉声道：“老爷不会见你们的，五小姐有什么话在下可以代为转告。”
苏云岚道：“也行，你就告诉苏老爷，我娘嫁到苏家二十年，为他生了三个女儿，还打理内务十多年，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为苏府工作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点酬金都拿不到，就比如张管家你，你现在每年工资多少？”
张管家语塞：“……。”
苏云玉趁机插话道：“我记得张管家是府里的一等管家，每月月例十两银子，每年年尾还有所管理店铺的利润分红，大概不少于二百两，至于其他年节节礼赏赐若干，再多就不知道了。”她曾经协助母亲管理了一段时间的内务，所以知道的很清楚。
苏云岚惊道：“那就是一年不少于三百两了！”
其他下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用羡慕嫉妒地目光看向张管家……
“当管家工资蛮高的嘛！”苏云岚嘟囔了句。
张管家语塞，面庞抽搐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云岚冷笑道：“当管家一年都有三百两工资拿，我娘身为内务大管家，难道就该白做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