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听说是从红山公社来的，怎么称呼？”
邓志勇的过分热情，让林阳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今天这大青羊，能卖个好价钱。
还能让邓志勇欠他一个人情。
销路和人脉，这不就打开了嘛。
“邓经理，我叫林阳，这是我兄弟赵二狗。”
“我俩昨天进山打了一只大青羊，拿来换点钱，您给掌掌眼。”
林阳递了一根卷烟，还亲自用火柴点上。
邓志勇很满意的吸了口，看着蛇皮袋里活蹦乱跳的大青羊，让服务员拿来了称：“小兄弟，高高的35斤，去掉下水大概20斤，一口价15元你看咋样？”
说着，15块就塞在了林阳的手里。
15元！
听到这个惊喜的价格，赵二狗差点跳起来。
羊肉的价格是6毛8一斤，邓志勇按照接近8毛猪肉的价格，算起来是高价。
这可是他们家一个月的工资。
“邓经理，你给我12块就成。”
林阳稍加盘算，主动降价。
“阳子，你疯了？”
这一波操作，赵二狗差点喊出声来，却被林阳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邓志勇有些诧异的看着林阳：“小兄弟，咱们做生意都是明码标价，你们大早上的从红山公社来也不容易，这不是欺负你们嘛。”
“工人阶级哪能欺负我们农民阶级啊。”
“我不是想着邓经理要是不要羊下水，我哥俩带回家给爹娘改善改善伙食嘛。”
“还有那皮子……”
林阳说着，强行把三块钱塞到了邓志勇手里：“再说我哥俩主要就靠打猎营生了，还得靠邓经理多多帮忙。”
“这个好说，好说。”
“小孙，让后堂的师傅刀子快点，把羊皮和下水给林阳兄弟带回去。”
服务员机灵的拉着蛇皮袋子进了后厨。
“两位小兄弟还没吃晌午饭吧？刚刚一桌点的猪耳朵没动几筷子，要是不嫌弃就将就吃一顿。”
邓志勇眉开眼笑，越看林阳越顺眼。
国营饭店的账目是他说了算，账本上标价15块采购一只大青羊，实际只花了12块，剩下的3块自然就进了他的兜。
3块钱放在70年代，能买4斤猪肉。
而且今天本来就有粮食局的领导要来吃饭，点名要野味。
邓志勇正愁没地方去找，林阳就扛着大青羊进了门。
也算是帮了他大忙了。
送顿饭不算啥。
香喷喷的猪耳朵上桌，配上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和辣椒油。
赵二狗吃的那叫一个香，几次都噎住在找水。
柜台的服务员一副看猴的样子，嗑着瓜子眼睛里全是鄙视和嘲讽。
“你小子能不能不丢人，以后咱哥俩也是万元户。”
林阳拍着赵二狗的后背。
“吃饭丢啥人，白送的更香，我们家都一年没吃过猪耳朵了。”
赵二狗才不管别人的眼光，狼吞虎咽。
刚吃完，邓志勇亲自提着一个袋子从后堂出来：“林阳兄弟，你这次送来的大青羊肉质不错，这是你要的下水和皮子。”
“邓经理要是觉得肉不错，以后就多关照我俩生意。”
“没问题！有野味就送来！”
两人寒暄了两句，林阳提着下水和赵二狗出了门。
“二狗，你的。”
门口，林阳数了6块钱塞在了赵二狗的裤兜：“下水回去我给你分分，晚上让幺狗他们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阳子，你这是干啥。”
“这大青羊是你打的，给我钱干啥，我跟你来蹭一顿猪耳朵就很不错了。”
赵二狗连忙掏钱。
“你把我当啥人了！”
林阳一把摁住赵二狗的手，严肃的说道：“当初咱们哥俩说好的一起打猎，赚的钱五五分，再说没有你爷爷的这把枪，我也抓不到大青羊。”
“以后你再跟我这么扯皮，这兄弟不当了。”
“上车，还要去供销社处理皮子呢！”
林阳当了一回霸总，把赵二狗感动的差点落泪。
这些年他们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亲戚都怕他们借钱，一个个避而远之。
跟着林阳上了一次山。
吃了两回肉不说，还赚了6块钱。
这不比亲戚要强太多。
“阳子，啥也不说了，以后我跟你混。”
赵二狗提着下水和皮子，跳上自行车。
两人刚从饭店门口离开，几辆“飞鸽牌”自行车就浩浩荡荡的停在了饭店门口，带头的是个富态的男人。
灰色夹克，自行车的把子上挂着一个公文包，头发捯饬的油亮。
“韩科长，您请。”
“今天运气好，搞到了大青羊。”
见粮食局的韩明带着人出现在饭店门口，邓志勇亲自到门口迎接，还拿出了盒子烟招待。
“大青羊？”
一听有上等的野味吃，韩明满意的拍了拍邓志勇的肩膀：“邓经理有心了。”
“领导满意就是我们饭店的荣幸。”
……
没多久，林阳两人就到了红山镇供销社。
这是乡镇级别的供销社，属于基层供销社。
乡镇基本上的柴米油盐菜，和一些日常消耗品都是在供销社采购。
供销社采购不仅要钱，还要票。
买肉要肉票，买菜要菜票。
农村都是公社形式的集体经济，粮油蔬菜都是按劳分配，农民手里很少有粮票。
所以出入供销社的，农民没几个。
“干妈，在给我何叔织毛衣啊。”
一进供销社，林阳就看到了正在织毛衣的李翠翠。
李翠翠是何建国的老婆，在公社的供销社做营业员。
林阳刚出生哭闹不止，村里的神婆说要给他找个干爹干妈才能有用。
何建国说起来还是林阳的干爹。
只是这些年他习惯顺口叫何叔。
李翠翠可不行，一口一个干妈必须叫。
林阳只要有机会来镇上，都会来供销社抓一把瓜子吃。
“小阳，你咋来了？”
看到林阳和赵二狗进了门，李翠翠熟练的抓了两把瓜子塞到了两人的兜里：“我听你干爹说前几天你俩还救了公社的马小花？”
“这个……说来话长，咱就不说了。”
林阳知道李翠翠是个很八卦的人，连忙把皮子拿出来：“干妈你找供销社的人给看看，这大青羊的皮子能换多少钱，我想给我姐买一块布料和棉花做一套坐月子的棉袄。”
“干妈给你问去，你们喝点水。”
李翠翠提着皮子进了供销社的后院。
就在两人等的瞌睡时，供销社的门被推开了：“有人吗？买两斤排骨！”
“罗小炮？你小子咋来红山公社了！”
赵二狗一抬头，看着穿着一套灰色宽大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起身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二狗？”
罗小炮一转头，看到赵二狗的时候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我还正想找个时间去红山村看看你呢，你咋在镇上。”
“陪我兄弟来办点事。”
赵二狗说着，连忙介绍：“这是我说过的林阳，我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小子是罗小炮，我爹当年从公社的水井里救起来的那小子，现在在县里的鞭炮厂当技术员。”
“罗哥，早就听二狗说起过你，终于见面了，等会一起吃个饭。”
鞭炮厂。
还是技术员！
正愁没地方搞到火药，组装土枪弹药呢，这不就送上门的人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