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
林雨这边团队的周围已经站满了人。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如同张姜一般吃惊。
“这小子不是才来一两天嘛，这么横？”
“可能年轻人拯救职场的戏看多了。”
“我觉得能进来咱们这的都有本事。”
几人一对视，大家一起看向最后说话那人，嘴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正好的赚钱岗位，也就有几个超级优秀的漏网之鱼能够侥幸入职，其他的人多的是亲情，血液，性这种关系进来的。
他们在心里已经隐隐觉得这个新来的林雨没准就是一砖头下去，哪个领导的什么亲戚的路子，不然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嚣张和大胆。
张姜左看右看，发觉周边围过来的人眼神变了很多，从期待他给新人上上强度教训，变成了期待他这个有关系背景的人吃瘪。
他心里稍作思考不动声色的劝告林雨：“小年轻，有理不在声高，你这么嚣张这么跳，小心在咱们凯镁公司待不上。”
说完，他看着眼前林雨的脸色变化，只觉得这样的警告有门，便继续补充：“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找的关系，一旦没来几天就被更有背景的人踢走了，你回到家里可是不好交代。”
张姜肆无忌惮的点明了问题关键，那就是职场也要比拳头的，谁的拳头大谁的关系硬，那就是要压过其他人一头。
在场的看客们都觉得还是这个长毛怪背景大的几率高些，因为这个坏种平日里就喜欢欺负欺负这个，羞辱羞辱那个。
这么久还能在凯镁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但凡这个张姜背景浅点，那些被他恶心过的人肯定是要报复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高薪赔着笑脸。
眼下就是如此，这些被欺负过的都聚拢在这个张姜周围，跟着他一起踩别人试图拉近关系，真是为了高薪病态谄媚扭曲了。
曹云龙看着当下的场面，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他把自己带入到了林雨的处境中。
此刻，他有些好奇。
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会怎样处理现在的窘境，是不管不顾的硬刚到底，还是平平淡淡的认怂息事宁人？对方未来会如何和这种职场恶霸相处？会像他似的因为钱忍着委屈和张姜表面兄弟吗？
江浅安对这种事儿无比的气愤，她从小到大最恨那种用关系玩特权的家伙，眼下上个班居然还能遇到这么嚣张的货色。
她也知道这样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就是降维打击，一点小小人性的手指甲扇出去的风，都能把一个普通人刮得血肉模糊人生改变。
但她细想着林雨的表现和现在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事情或许也未必有那么糟糕也说不定。
林雨抱着肩膀，像是在自家屋子一样随意，仿佛察觉不到四周的看客们以及张姜带给他的无形压力。
张姜笑了，长毛下微微遮挡的眼镜框，里面那张阴郁的眼睛展现得意，紧接着就是嘴上的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能一钢到底，我刚阐明利害，你怎么就突然哑巴了？”
见林雨不敢吱声，他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雨的脸：“知道自己家人替你谋生不容易就好，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大吼大叫，一副要我好看的桀骜不驯的样子。”
过分！
杀人诛心！
这是在场挺多看客的心里话。
他们带着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神态看着林雨，只觉得这个小子今后在这个公司的路怕是难了，这种尊严上的挫败足够让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得到大家口口相传的软蛋美名。
不说别的，就说普通的工作分配，他都得比平常人要多，没准在推工作流程的时候，这小子也会成为大家没事儿拎出来敲打的货。
曹云龙心里面深深的叹气，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经过这波打击之后，心气恐怕是废了。
雄性动物的尊严被打压，影响的是这个年轻人未来的自信，变成怕这怕那唯唯诺诺的还算是好事儿。
一个搞不好，很容易被打击成只知道围着强者转，给人家当小弟讨生活，没有心气的二狗子。
张姜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笑的很得意，又看着周围的众人，摇摇头感慨：“刚才说话那么大声搞得公司是他家开的一样，有些人啊，今后要夹着尾巴做人喽，可不要在不知深浅的地方扎刺。”
林雨默默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直在思考。
他尝试着想自己如果是普通的职场人受到这种关系户的欺负该怎么办？
想了很久，他心里越来越绝望。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弱者，绝大多数人都会和眼前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一样，他们不会替弱者发声，只会替强者摇旗呐喊鼓劲，然后跟着野爹一起踩弱者来纳小团体的投名状。
想到这里，林雨脑袋猛的出现一条闪电，脑海里是一个个他帮助过的人，和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所谓绵羊们。
他觉得之前自己的机智和食物链相对上游的错觉，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绝对强力的针对而已。
傲慢果然是连自己都注意不到的东西。
他心里的念头千头万绪实际上也不过几秒钟的事儿，张姜看林雨已经是被他当众拿捏的货色，直接从后脚跟舒服到头发梢。
这种欺负人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有着资源和权力不随便欺负欺负人那怎么能体现优越感？
张姜笑呵呵的冲着在场的人点点头，又向着大家微微摆手：“行了，大家别看热闹了，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吧，我还得让咱们团队这个新来的帅哥给甲方处理问题呢。”
说着，他又笑呵呵的点了点林雨的胸口：“哥们，嘿，别傻愣了，你那电脑还他妈弹窗呢，干不完的话要加班，别影响咱们自己团队在甲方心中的形象。”
林雨还是像听不到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他默默摧毁着不成熟时期的观点，也对曾经总结的绵羊理论有了羞愧。
只不过，江浅安哪里知道这些，她看着身边这个帅哥，这个和她一起干过饭，面过试，聊的挺开心的朋友这么被羞辱，再也忍不了了。
她替林雨打开了胸前张姜的手指头：“有你这么当众欺负人的嘛？”
她说话间胸前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坏了。
说完，又指着还没走的这圈看客：“你们在这看什么热闹？有你们什么事儿？合起伙来欺负新人有意思吗？”
大家看向江浅安眼神里满是嘲讽。
“看看，这还有一个强出头的圣母。”
“谁知道呢，她是哪来的领导啊？”
“不是，她和那个被训的一样是新人。”
“笑死了，总有些人自我感动。”
男女声音掺杂，男的阴沉女的尖锐。
张姜也是把目光从不吱声的林雨脸上移开，转头上下打量着江浅安：“怎么现在新来的人这么灵性，直接就学会报团了？”
江浅安不说话只是不屑的看着他。
张姜甩了下头发：“美女，你这样搞得我很烦啊，本来我只觉得这小子看着不顺眼，现在你这么一掺和，我觉得你更不顺眼了。”
他说话间神情流露思索，然后一拍大腿：“那以后就让你在公司和你身边这个笨蛋一个待遇吧，你们可要在公司好好待，待久一点才好，千万别难受的跑掉了。”
江浅安听闻讥讽道：“上个班搞得自己像个怨妇一样，一个破工作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亩三分地有点资源也能装一装了。”
她说完这话再不看眼前的张姜一眼。
张姜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之后怎么一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的也收拾了。
当他转头时，看着还在皱眉发呆的林雨立即斥道：“我刚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处理甲方的事儿，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装木头呢？”
他的手指头又点在了林雨的胸前。
江浅安轻叹只觉得人不自强没办法。
围观的看客只觉得事情结束了，又是一个被从内到外折辱的新人诞生了。
大家都没有同情，只觉得和这个呆瓜比自己还是很有情商，懂得围着强人转的生存之道。
“卧槽，你干嘛呢？”
大家转身一半，听到张姜尖锐的动静猛的回头，就看见一直被当狗训的林雨，正捏着张姜的手腕，满脸的戾气和刚才都不像一个人。
要是秦羽或者认识秦羽年轻时的朋友见到，只会觉得这个狠劲儿太熟悉了，这就是秦羽年轻的翻版。
江浅安也惊到了，她马上开口劝阻：“你这样万一伤到他不好收场。”
看客们和曹云龙赶忙试图拉开林雨。
但是这些人无比的奇怪，一个看上去这么帅，但却没那么多肌肉块的人，这胳膊怎么会这么硬的。
林雨冷冷的扫视着众人，以一种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粗鲁无差别的说道：“你们，都给我滚远点，你们来拉偏架，也配？”
说完，他的手猛的用力：“我现在就是看这个长毛怪不爽，就是和他比比拳头大，我就是要仗着拳头大欺负他，如何？”
“啊，疼。”
张姜弯着腰捂着被林雨扭伤的手腕。
他的眼神里满是怨毒和不可置信：“这里是公司，你竟然敢，竟然敢这样动手？”
林雨旁若无人的做了一个出格的举动。
众目睽睽下，他无视身边的所有人，直接从兜里抽出一根香烟，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就这样……点燃了。
“卧槽，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肯定是疯了，估计这人要被开除。”
“他被刚才的事儿刺激了，肯定开除。”
张姜掏出手机咔咔的给林雨拍照。
“你小子真是疯了，本来想留着你慢慢欺负欺负找乐子，这下子我直接找It，不，我直接找咱们公司老大告状，你早点滚吧。”
林雨压根都没正眼看他，只是旁若无人的吐了一口烟：“你他妈爱告谁告谁！”
他右手夹着没抽完的烟，快走了几步直接在张姜一脸懵逼的眼神中抢过了对方的手机，旁若无人的把手机向着一边的墙狠狠一砸。
众人都惊了。
这人是一点体面都不留了。
别人做人做事儿还要顾及一些东西。
对方现在和刚刚被训时简直是两个人。
这还没完，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雨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了张姜正欲捡起的残破手机上，又狠狠地转了转鞋底。
他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一脸惊讶与错愕的张姜：“你不是喜欢比谁拳头大嘛，你不是喜欢看别人弱就用力捏捏嘛，你说我们真是巧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拳头大的。”
狂，这小子真是太狂了。
在场的人哪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高学历打底的办公区，整个楼层也找不到这样行事风格的人，他们隐隐觉得林雨不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体面人。
曹云龙连忙脱离一帮子看客，又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别别别，你们可别再闹了，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林雨看着他，把剩下的小半截烟头又抽了一口：“这有什么好不好的，现在已经很不好了。”
说完，林雨指着一脸错愕和愤恨的张姜：“手机钱我会赔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在想什么，让我失业没饭吃？”
他蹲下笑眯眯的看着这个长毛怪，用手指托起了对方的下巴：“滚去找你的关系，让我看看你怎么动我的。”
话说完，林雨从兜里掏出湿巾擦了擦手指：“一肚子坏水不说，都顺着皮肤向外浸油了。”
他这毫不在意的样子，着实让大家吓了一跳，很多人心里都嘀咕，难不成之前一直小看了对方？实际上对方有着挺强的倚仗？
不过，人群里有人知道张姜的底细。
这部分人嘴角露出不屑，依然把林雨归到了要倒霉的不自量力的范畴。
江浅安心里无比的舒坦，只觉得刚刚林雨就是自己的手替嘴替。
不过缓过劲来后，她又替他担心起来。
张姜看林雨气定神闲的样子，咬着牙撂下狠话：“你先别急着得意，信我的，你马上就从这个大厦滚了！”
他说完便脚步匆匆的向着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