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栀栀气鼓鼓道，“嫁！我不仅嫁他，我还要跟他搬家，远离你们这些冷心冷情的家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只是想叫她爹把这事儿妥善处理了。
毕竟，秦渊那么孝顺，肯定不会丢下他娘不管。
沐秋盯着闺女的脸，知道她这回是铁了心，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娘子……患的是疯症，打骂秦渊，不是出于本意。”
“疯症？”沐栀栀眨眨眼，“怎么回事？”
沐秋坐在灶房门槛上，缓缓道出秦家的情况。
“那年她死了丈夫，她带着四岁的秦渊来咱们村儿落户，可那日风雪正大，她在山里迷了路，秦渊意外滚落山崖……”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救人，便先找到了村子，请求村里的人帮忙，那时我和你茂叔带了十几个人，找了八九日，硬是没找到秦渊的下落，秦娘子……就疯了。”
沐栀栀看屋子那边一眼，“后来呢，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沐秋哼笑一声，“找？根本不是我们找到的，是那娃子命硬，自己爬上来的！”
沐栀栀惊了，“四岁，自己从山崖爬上来？”
这还是人吗？！
“闺女，爹之前给你说过一味草药，叫‘无忧果’，你还记得不？”沐秋抬眼问道。
沐栀栀点头，“记得，您说吃了那果子，能短暂提高人的气力，但是几个时辰后会发高热，轻易不能食用……”
她猛然想到什么，“您是说，秦渊在山崖下吃了无忧果，所以才能靠着自己爬上来？”
难怪秦渊力气大得不像常人！
可……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力气再大，也绝不可能徒手爬山吧？
沐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靠在门边感慨。
“无忧果不能多食，但那小子在崖底却是靠着无忧果充饥，不仅得了一身神力，他的嗅觉、听觉也高出常人许多，连伤口恢复都比常人快……也算那小子运气好，虽然脑子傻了，至少保住了命不是？”
沐栀栀哼了一声，“伤口恢复快，所以你们就任由秦娘子伤害我相公？您又不是没治过疯症，咋不把秦娘子治好？”
沐秋也跟着哼，“这就叫上相公了？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沐栀栀无动于衷，只盯着他要一个解释。
沐秋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咱可不像你财大气粗，几两银子的罗裙说买就买，那秦娘子家徒四壁，爹就算能救济，顶多给她弄点便宜药材，不收她诊费，再说了，疯症是那么好治的？”
沐栀栀知道她爹说的不无道理，从前他治好的那人，是王员外家的姨娘，人家的金贵命，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可即便如此……
“那你们也不能用‘打是亲骂是爱’的说辞骗秦渊，他是傻，但他也是个人，若他在外头被人欺负，他还觉得人家是亲他爱他呢！”沐栀栀不服气道。
沐秋起身，拍拍屁股，“行了，先前咱们是外人，不好管人家的家事，现在你非得做人家的内人，你自己去管吧！”
反正闺女的心都在那傻小子身上，他这个爹，没人疼咯……
秦娘子上半夜就醒了，看到自己在别家，吓了一跳，沐栀栀又跟着秦渊安抚。
秦娘子知道她是沐郎中的闺女，戒心放下不少。
“你叫……栀栀吧？今儿多谢你和沐郎中了，我一身病气就不多待了，儿子，背娘回去。”
说着，她起身朝秦渊伸手。
沐栀栀拦了一下，亲自过去扶她，“秦婶儿，您先不忙，我还有些事儿想问您呢。”
秦娘子受宠若惊，连忙推拒，“不好碰我的，我身上脏，别，别弄坏你的衣裳……”
沐栀栀暗自叹气，“婶儿，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我想嫁给秦渊，您为啥不同意？”
她一想到这个就有些气闷。
秦渊拒绝她一次，他娘也这样，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了，要这么被嫌弃？
秦娘子因为常年休息不好，身子瘦小，颧骨很高，听了沐栀栀的话，本就有些凸出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你……想嫁给我儿？”
沐栀栀点头，又疑惑地望了秦渊一眼，“婶子不是被你气晕的吗？你到底说没说？”
秦渊急切地道，“说了！我说想……娶媳妇，娘就……生气。”
秦娘子惊愕，“我以为他看上了村头的春丫，那个丫头坏得很，老是哄骗我儿的东西，我才……”
沐栀栀一听就明白了。
这大傻子，估计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回家就说“媳妇”，结果被秦娘子误会了。
“我就说嘛，我这样好的姑娘，哪能没人要？”沐栀栀心里舒坦多了。
秦娘子望着她，突然摇头，“不行……这哪能行，我儿蠢笨，又是个大老粗，不会疼人，还带着我这个病秧子娘，哪能霍霍你……不般配的。”
其实她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沐郎中的为人她知道，但不能保证他闺女也是个好的。
她儿子本就傻，性子又一根筋，要是被人伤了心，后半辈子怕是不好过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做那白日梦，也就没有梦醒的时候。
秦渊听秦娘子拒绝，一下急了，头一次开口忤逆她，“我会疼媳妇，我对她好，像对娘一样！”
秦娘子心里揪痛。
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连嘴皮子都利索多了！
她狠狠剜秦渊一眼，瞅见沐栀栀望着她，又尴尬笑笑，“你瞧，我儿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清，栀栀你这么能干漂亮，找什么样的郎君找不着，非得嫁他做什么？”
秦渊傻，沐栀栀可不傻，一下就看出秦娘子的担忧。
“婶儿，您先别慌着拒绝我，我懂您心疼儿子，觉得我有所图，或者不是真心，没关系，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您先安心在我家养病，别的咱先放一放。”
她沐栀栀不会上赶着倒贴，但秦娘子发起疯病就胡乱打人，即便受伤的不是秦渊，她也不能不管。
沐栀栀起身走到秦渊面前，“一会儿我把屋子收拾下，你回家把你娘日常用的东西带来，明儿一早我们去镇上给她买药。”
秦渊立马点头，“好。”
沐栀栀一顿安排，秦娘子都听懵了，“栀栀……不，沐丫头，你这是啥意思？我几时说要住你家了？”
沐栀栀看着她，慢条斯理道，“病患不得听大夫的安排么？您现在的情况，想彻底治好，得先天天施针，随时看诊，再一日三次服用我爹调配的药材，所以……您得住下。”
秦娘子连连摇头，“这不行的……我住这儿，那我儿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住你家吧？”
“秦渊住自己家。”
秦娘子依旧不同意，“我儿离不开我，他……”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沐栀栀狠狠心说道，“我知道您一个女人带着秦渊长大不容易，但您始终不能跟他一辈子，您有没有想过您百年之后，他孤身一人该怎么办？再或者，您不配合治疗，哪天失手……”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秦娘子也听明白了。
她讷讷道，“谁又不想把日子往好了过……可我又有多大的本事？只能和儿子两人，你拖累我，我拖累你……”
“您说错了，不是相互拖累，而是相互扶持。”
沐栀栀冲她一笑，昏暗的屋子因着这一笑，似乎都明亮不少。
“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