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里的人都染上了瘟疫……似乎无一幸免。”
跟着檀黎进入眼前的小镇之后，楚墨不由感慨。
这种已经彻底失去希望和生机的地方，跟地狱也没什么区别。
到处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以及奄奄一息的将死者。
人界的帝王，也就是檀黎的父亲，显然不是一位明君。
要说有多昏庸无道，倒也没有，就是有些不作为。
因此，人间的百姓难免遭逢苦难。
遇到瘟疫这种情况，若能得到朝廷救治，就算极其幸运了。
但有这样运气的人很少。
他知道檀黎来这里做什么，无非是将这些死去百姓的怨魂，都收进佛珠里。
之前云台寺里那些和尚的魂魄，也都在那里头。
世人都认为檀黎是在用这种方法修炼，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修为增长与这无关，收取这些怨魂，只是因为他将手里那串佛珠，当成了一种容纳那些东西的法器。
他收集这么多的怨魂，自然不是拿来看的。
就像傀儡师养傀一样，他是在收集自己的大军。
为的就是将来时机一到，能把整个世界变成炼狱。
“……”想起这儿，楚墨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上来就想毁灭世界，这黑化程度的确不一般。
不过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想这么做。
“大师……你别走……”
只见一个枯瘦得仿佛被吸干了精气，浑身被死气围绕的男子躺在地上。
用尽全力伸出手，试图抓住从他眼前经过的，那片纯白无瑕的衣角。
可他终究还是抓不到。
尽管，檀黎已经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明明我还未娶妻生子……还未享受这世间的富贵荣华，就得结束这残破不堪的一生？”
宛若回光返照一般，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在见到檀黎的那一刻，选择了向他倾泄自己的满腔怨气。
“凭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对方瞪着一双凸起的眼珠，恨恨地直视着面前的人。
释放出来的，全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以及怨恨。
檀黎并未作出反应，只是抬起脚，继续往前走去。
楚墨忍不住想，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谁能不疯？
这个镇子里的人本就阳寿将尽，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这就是命数。
可当他们见到檀黎的那一刻，却仍是下意识把他当成了降临人间的佛，想要得到救赎。
因此才会不停质问他。
可显然，檀黎并不是所谓普度众生的佛。
他只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渡不了的人。
望着前方那人寂寥的背影，楚墨叹息着摇摇头。
当他随着檀黎走到镇子最末尾的那条小巷，天色已近黄昏。
而镇子里百姓的怨魂，也已被檀黎的佛珠收了大半。
“哥哥……”
突然，楚墨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下。
低头一看，一个骨瘦如柴，却神色坚定的男孩儿，正仰头望着他。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和妹妹埋在一起？”
男孩儿轻轻捏着他的衣角，摇摇晃晃地，伸出自己的手臂。
“妹妹她……就埋在那边的树林里。”
面对死亡，这孩子的反应，却比方才那大人要平静得多。
楚墨顺着这小孩儿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缓缓笑了。
“行。”
“谢谢哥哥……”
看起来仅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虚弱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然后便在楚墨的视线中，徐徐倒了下去。
他阳寿已至，自然无法再存活于世。
“……”
刹那微顿后，楚墨终究还是伸手，接住了这孩子脏兮兮的、如柳絮般轻飘飘的身躯。
不远处正一动不动望着落日的檀黎，终于朝他瞥来一眼。
在楚墨将那孩子和妹妹一同安葬之后，檀黎忽然说：
“你不是妖道么。”
他无法把这两个字，和楚墨方才的行为联系到一起。
而且方才那一刻，楚墨身上那股不正经的感觉，似乎消失了。
闻言，楚墨挑眉笑问：“怎么？妖道就不能做好事了？”
他这人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一点，原主跟他也挺像的。
他这么一笑，那种风流浪荡的感觉便又回到了脸上。
“……”檀黎不由转开了脸。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说真的，佛子你的元阳还没破吧？”
下一秒，楚墨笑眯眯凑过来，在他耳边问。
那副表情和语气，活脱脱一个大色批。
“看你之前在山洞里那副隐忍的模样，就知道你肯定还没体验过那种感觉！”
见状，檀黎便知道，这人是真的看上自己这副皮囊了。
因此才缠了上来。
山洞中的相遇本是意外，在进去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之后这些遭遇。
不过此人的出现，对他要做的事，并无影响。
他仍会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
无论是谁……都拦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