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谦闻言,只淡淡起身拱手,语气平和无波:“柳侍郎言重了,同窗间偶有口角实属常事,晚辈并未放在心上。”
他转而对评判的宿儒躬身道,“晚辈拙作能得先生谬赞,已是荣幸,不敢再计较其他。”
说罢便坐回原位,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竹纹刺绣,不再多言。
曹修远见状,虽仍有不平,却也明白苏文谦不愿多事的心思,只得按捺住辩驳的念头,转而与陈子墨低声品评起其他学子的诗作。
接下来的诗会苏文谦不再出风头,他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归途上,陈子墨忍不住道:“苏兄也太过低调了,柳承宇那般挑衅,你竟半句反驳都没有。”
“京中人际关系复杂,柳侍郎既是朝廷官员,我何必因一时意气与之结怨。”苏文谦翻看着手中的书卷,语气平静,“我来京都只为求学,不想卷入这些是非纷争。”
曹修远点点头,折扇轻摇:“苏兄想得通透,只是这般忍让,怕是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苏文谦笑了笑,并未再多言。
与此同时,柳府马车中,柳承宇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他猛地捶打了一下车壁,怒声道:“爹!您今日为何要对苏文谦那乡野小子那般客气?他不过是个钟山书院来的交流学子,凭什么让您如此低三下四!”
柳侍郎脸色一沉,眼神锐利地扫过儿子:“放肆!你以为为父愿意对一个后生晚辈折腰?若不是那日在姜国公府的婚宴上所见,今日我怎会这般约束你!”
“婚宴?那又如何?”柳承宇不解,“姜世子大婚,京中权贵云集,苏文谦不过是个平头小子,还能沾上边不成?”
“沾边?”柳侍郎冷笑一声,指尖敲击着膝盖,缓缓道来,“那日婚宴,那小子坐的席位可比为父我的要高,他又不是身负功名利禄,那必然是与姜家沾亲带故,我可是听到了他喊姜世子‘哥哥’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更重要的是那秦王妃,也是多有照拂,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亲友关照?”
柳承宇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柳侍郎继续道,“那日姜国公老夫人也在,她拉着苏文谦的手说了许久,言语间满是疼爱。你可知道,姜国公老夫人素来眼高于顶,寻常勋贵子弟都难得她一句夸赞,却对苏文谦另眼相看。”
他看着儿子震惊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还以为苏文谦只是个普通的乡野学子吗?你可记着了,以后少招惹他!不说要怎么样,也别给人家找麻烦!你要是因此坏了咱们柳家的基业,我就打死你!”
柳承宇脸色瞬间惨白,想起自己之前在藏书阁栽赃、在书肆寻衅的种种行为,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可……可他平日里衣着朴素,行事低调,半点没有勋贵亲眷的架子……”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柳侍郎沉声道,“身居高位却不骄不躁,有强大的背景却从不张扬,这样的人,要么是胸无大志,要么是深谋远虑。苏文谦能在国子监脱颖而出,得到周先生的赏识,显然是后者。”
他抬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以为藏书阁的事情,真的是你做得天衣无缝?若不是秦王殿下那边没有追究,你以为你还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国子监?还有今日诗会,我若不及时制止你,你再出言不逊,惹怒了秦王妃和秦王爷,咱们柳家怕是要大祸临头!”
柳承宇浑身一震,终于明白父亲今日的良苦用心,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爹,我……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够。”柳侍郎语气严肃,“记住,京中藏龙卧虎,莫要以貌取人,更莫要仗着家中的权势肆意妄为。你要学的,不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柳承宇重重地点头。
马车轱辘前行,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柳承宇靠在车壁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亲的话。
而苏文谦回到秦王府时,苏蓁正陪着秦老夫人在暖阁里赏花。
见他回来,苏蓁抬眸一笑:“诗会如何?可有斩获?”
“侥幸拔得头筹。”苏文谦将手中的孤本递过去,“这是尚书府的赏赐,一本历代牡丹诗作集。”
秦老夫人接过翻了翻,笑着点头:“不错不错。文谦啊,多读些书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身子。”
“多谢秦祖母关心,晚辈省得。”苏文谦笑着应下,心中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