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枫起了个大早。
在楚府里没睡过一个好觉，所以昨天他早早便投入了床榻的怀抱。
常枫先是下楼跑了几公里，随后便带着早餐回房洗漱。
新海大学的面试通知，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得出的结论是：没安好心。
什么面试要选在晚上十点进行？还刻意强调要带好“工具”。
作为一名使徒，他自然明白这所谓的工具指的是什么，不就是诅咒物嘛！
让一个使徒带着诅咒物面试，那能是正经面试吗？
抱着以上疑惑，常枫顺便查询了一下面试场地明德楼的资料。
果不出所料，很早前的新闻中曾有过报道，明德楼曾经发生过火灾，死了好几人，是新海大学出了名的怪谈之地……
常枫撇了撇嘴，将面试地点选在这种鬼地方，又恰巧是晚上进行，说是没有猫腻打死他都不信。
“咚咚咚……”
正在这时，常枫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谁啊？”
常枫有些警觉道，毕竟上次来敲自家房门的可是血伞诡异。
不过这次哥们可不一样了……
常枫掏出驱鬼烛，放置于桌上。
“是我。”门口竟响起了杜思思的声音。
这巧了不是？
常枫快步上前，拉开了房门。
杜思思就站在门外，这次与前两次见面不同，她穿了一身很休闲的居家服。
“今天不上班？”
常枫一个侧身将杜思思让进屋内。
“是啊，今天休息。”
杜思思也不客气，直接进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之上。
常枫背过身去，眉头皱起，一边缓缓关上房门。
今天的杜思思似乎有些不同。
不仅少了些拘谨，而且一言一行都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莫不是血伞又杀回来了？
“怎么忽然之间想到来我家？”常枫面不改色地回过身来，顺手给杜思思递了瓶水。
“嗤……”杜思思闻言竟笑了起来，“什么呀，不是你找我吗？”
“嗯？我什么时候找过你？”
常枫皱起眉头，他可没记得有这回事。
“你忘了？你给我打过长途电话……”杜思思将手侧放在耳边，比了个听筒的手势。
“什么电……”常枫话还未说完，立时想起了什么。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流下。
这看似庸俗的搭讪桥段，其背后隐藏着大恐怖。
咚……
咚……
静谧的房间中，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想起了曾经给谁打过电话，也猜到了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亦或者说，是谁附身到了杜思思的身上。
雾隐山的囚犯，黑羽的主人，在他身上刻下标记之人。
弗洛狄！
“嘿，看来你想起来了。”杜思思，不，应该是弗洛狄笑着说道。
常枫僵硬地走至沙发前，一时之间不知该站还是该坐。
说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之人可是吹口气就能让他湮灭的存在。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常枫说道。
他曾设想过一千种在副本中遭遇黑羽主人的画面，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现实中见到祂，还是在自己家里！
“准确地说，正因为是现实，所以我们之间才能畅所欲言。”弗洛狄忽然开口回应道。
祂的意思是在副本中这些神明会有限制？
常枫脑海中飞快闪过推论，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弗洛狄回应的，是他内心的想法。
眼前的恶神，似乎能洞悉自己的灵魂！
“我并没有洞悉灵魂的权柄。”弗洛狄优雅地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是看到了你身上的情绪波动。”
这番回答更加证实了常枫的猜测。
“在我眼中，情绪的波动是如此明显且泾渭分明，读取的误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弗洛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牛大发了……
不愧是执掌权柄的神明，常枫不敢想象，这种bug般的能力若出现在使徒身上该有多强。
在这个能与死神掰掰手腕的神明面前，自己的一切力量都显得过于稚嫩。
“和死神掰手腕？呵呵……这太抬举我，也太过抬举那东西了。”弗洛狄笑道。
明明常枫的所有念头都未宣之于口，但祂却每每都能准确回复。
“那降临的食客……不是死神？教授明明用了死亡之书作为导向……”常枫疑惑地说道。
在觉察到眼前的神明有读心能力后，他索性便将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用你能理解的说法解释就是……电话在打给老板之前，被秘书接听了。”弗洛狄说道。
“……还真是……形象生动啊……”常枫嘴角抽了抽说道。
“虽然你在尽可能地维持表情不变，但你内心那翻涌的情绪未免也太过明显。”弗洛狄却不咸不淡地瞥了常枫一眼说道，“涌动的情绪告诉了我，在觉察到我的位格没有那么高时，你产生了动用蜃气炉反抗的念头。”
“嘿……哈哈……瞧您说的……”常枫干笑道。
这种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觉十分难受。
这么牛的存在到底是怎么被关在雾隐山中的？
“我当时正在躲避一个讨厌的家伙，索性就借助那东西遮盖自己的行踪。”弗洛狄微微一笑解释道。
“难怪，仅凭一片羽毛就阻挡了雾气的入侵……”常枫恍然道。
一道灵光闪过常枫脑海。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拘谨，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杜思思的对面。
面对常枫的反应，弗洛狄眯起双眼。
这位神明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看来即便涉及情绪，您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常枫说道。
“肆意地评价，不觉得有些冒犯吗……”弗洛狄眯起眼睛。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充斥在四周。
在这一瞬间，常枫感觉自己正在与世界失去联系，恍惚间竟有了死去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那是他的灵魂正在逃离躯壳。
忽地，下一刻，一切又重归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常枫喘息道，刚刚这一下可真够劲。
即便是神明无意识的威压，也差点让他直接狗带。
“你想到了什么？”
弗洛狄发出了到此以来的第一声提问。
“您……在现实之中，也不是全无限制的吧，否则就不会以附身的形式前来了。”常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向弗洛狄。
“继续说下去……”弗洛狄忽然有些期待地说道。
“你虽然也很恐怖，但与那横跨两界的裂隙系统相比，恐怕还是及不上的吧？”常枫解释着。
听到系统之名，弗洛狄的眸子深处泛起一抹难以觉察地恐惧。
常枫自是没有觉察，自顾自地说下去。
“系统不会设置必死的副本”
“而巧合的是，在那次副本当中，我除了献祭羽毛之外别无生路，这也是我敢用自己灵魂作为赌注的底气所在。”
“那么矛盾点来了……如果献祭这一行为会在现实中导致我的死亡，那么这副本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必死的副本！”
“所以，我想，如您这般横跨两界的神明，在行事上或许会有某种限制才对……”常枫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很合理地猜测，在自己浅薄的认知范围内，进行极限的推理。”弗洛狄鼓了鼓掌。
“那么是什么事情让你跨越了两界隔阂，到这儿来找我？”常枫疑惑道。
“你似乎又误会了什么。”弗洛狄说道。“我并未跨越两界，只是刚好就在附近，所以便来看看有胆量利用我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一码归一码，虽然是我召唤的没错，但拿你当工具的可是系统，不是我。”常枫耸了耸肩说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弗洛狄想了想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弗洛狄身体前倾，距离常枫越来越近，“你刚刚是在灵魂的何处进行这些思考，为什么我完全没觉察到情绪的波动。”
弗洛狄颇感兴趣地盯着常枫的脑壳，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大脑掀开瞅瞅。
“是技能的影响？”常枫指的是自己面板上的超我技能。
“哼，你觉得那种低端技巧会对神明有作用吗？”弗洛泽翻了个白眼道。
随后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兴趣索然地靠回沙发。
“你的灵魂……被人动过手脚。”弗洛泽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什么时候的事！”常枫惊讶道，“等等，你不是说灵魂不是你的权柄吗？”
“排除法懂吗？”异界的邪神一本正经地和现实土着讲解着数理逻辑。
“那……是什么手脚？”常枫忙问道。
“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弗洛泽摇了摇头说道，“我嗅到了陌生而古老的气息，有这味道的家伙没一个是我惹得起的。”
“好吧。”常枫耸了耸肩。
事已至此，他作为当事人反倒淡定了起来。
这种解决不了的事情，操心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看开一点。
“好了，既然已经拜访过了，我也该走了。”弗洛狄说道。
常枫正要再问些什么，却见杜思思脖子一歪，登时晕了过去。
显然正主已经离开了……
只是祂的离开显得有些匆忙，似乎是在故意逃避后续的询问。
随着弗洛狄的离去，房间中重新陷入了平静，只剩常枫的踱步声不时响起。
“掌管情绪权柄的恶神……”常枫低声喃喃道。
“你好歹把人送回去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