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阳光正好，哑巴安静的躺在摇椅上发呆，身上是瞎子给裹的严严实实的毯子，活像条在叶子上悠闲晒太阳的毛毛虫。
瞎子一身健硕的肌肉，大蛇一样，紧紧的缠着哑巴，挤在一张躺椅上，紫竹不堪重负，嘎吱作响。
哑巴原本高大的身躯，顿时衬托的跟个小可怜似的，脸蛋儿两边通红，一半是阳光晒的，一半是大蛇蹭的。
“吸溜…吸溜…”
实在是太累了，空置的小院落满了灰，就光是打扫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只有张穆祀累的跟死狗一样，瘫在维二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王八探头一样嘬着吸管…
嗯？用力吸了半天怎么喝到？
“哑巴！你松开我的吸管！”
张启灵双指一夹，吸管瘪的跟张纸一样，别说液体，就是孝子贤孙掐医院的氧气管也没使这么大劲的。
“吵！”
张穆祀气的，刚想振作一下就听门外传来响动。
“嘎吱～”
小院的门被推开，逆光之下，神色倨傲而矜贵，仪态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还算整洁的小院被衬托的如同平民窟，瞎子花大价钱淘换的物件都黯然失色。
三人目光不善的盯着男人。
太装逼了，好恨！
“在门口站着干嘛，你挡阳光了不知道吗！”
“这里有能站人的地方？”汪藏海嫌弃的扫视着院子，伸手挑起垂在门边的铜铃，便嫌弃的抛在一边拍了拍手。
“是是是，您老就应该站在那鹿台、烽火台上，我们只配站在高高的土堆上面。”
张穆祀翻着白眼，能说什么？往长安街走看见那红墙没？最早就是人家设计的，嫌弃你个三进的院子顺理成章。
汪藏海没搭理这穷鬼的意思，拍了拍手说到“宅子都看完了，就那么回事吧，几个有点价值的我告诉杨玄威了，剩下的你们就看着办吧，我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诶…”张穆祀连忙叫住，等人一回头又不知道说什么，人家办完事回去多正常，可又觉得就这么让他走了有点不通人情。
“要不…吃个饭再走？”
对，哪有不吃饭就送人走的。
“在这？”
“当然不是！”张穆祀一下子激动的蹦起来，被那嫌弃的眼神刺痛，不能让这王八蛋再瞧不起了。
“走着！新月饭店！”
眼看自己就是坐拥四九城超过半数四合院的土财主了，这点钱根本不放在眼里。
“喂，你们要不要走这么快啊！平时饿着你们了似的。”
一回头，那俩人一起已经走到门口，三人一起盯着他。
“小老板～走喽～很少碰到能宰你的机会。”
“吃顿饭而已，能算什么宰。”张穆祀掂量着这个年代的物价，就算10倍的给新月饭店叠加黑店buff，算下来也没多少。
看着瞎子一脸诡谲的笑容，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至于，八九十年代的饭店，再贵能贵哪去～
距离不远，四人这见鬼的体力溜达着也就到了，要说这年头能在这四九城撑住这么大座古戏楼也实属不易，渡过了战乱和十年革命，朱漆不改牌楼不易，也算得上头一号的了。
这原是桂王府的戏楼，木质结构的塔楼型建筑，飞檐斗拱，朱漆锦户，整条街都被占去大半，若是再气派些就有了贾府宁荣街的味儿。
走进去厅里有两层，下面是一层散座位，上面一层是雅座，中间镂空着两层的层高，繁复的藻井嵌在房顶，辉煌气派极了。
“这地方看着还真不错～”
几人中唯一对这楼感兴趣的也只有他了，瞎子王爷出身，说不定小时候这消遣的戏楼，他家都数不清建过多少个，哑巴更是不少见，哪不比这破戏楼强，至于汪藏海…算了…
张穆祀不知道哪来的骄傲油然而生，看着这新月饭店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看到菜单。
他沉默的坐那，反复盯着上面的零，作为80年代中后期的饭店，你丫这定价不亏心吗？
随随便便一道菜就个一千多块钱！月平均工资80多块钱的经济环境下，一道菜1000块，五道菜买个过20年能值1个亿的四合院，那合着一道菜2000万？
这彻底给他干沉默了，倒也不是吃不起，就是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张启灵看了眼价目表也沉默了，默默算了算自己夹喇嘛赚的钱，一次5万，只够在这里吃十顿。
一涉及到结账就能考验出究竟谁养家，谁又是小白脸。
再看瞎子和汪藏海俩大爷，照着菜谱点上菜了。
这顿饭有人吃的痛不欲生，有人吃的喜笑颜开，有人吃的挑肥拣瘦，有人吃的面无表情。
大厅里，他们四个人活生生撑起了一台戏，比台子上唱的小曲儿都精彩。
出了门张穆祀越想越憋屈，拿起电话就举报。
“喂，物价局吗…贵，真贵啊…”
“喂，安全局吗…我举报有人走私文物…”
“喂，革命委员会吗…我举报新月饭店破坏革命成果，豢养奴隶，对有听奴还有棍奴…”
“喂，工商局吗，我举报有人超范围经营…”
“喂，警察局吗，我举报有人销赃…”
“喂，税务局吗，我举报有人偷税漏税！”
“…姓名嘛，我叫张日山，男，经常出没在新月饭店附近，对，我是正经人，脑子也没病，谢谢关心。”
放下电话长出口气，就见瞎子端着紫砂泥茶壶，坐着摇椅咧嘴笑的前仰后合。
“小老板，你这2万块钱花的真值～相关部门愣是一个没落，就算新月饭店不出事儿也得破财喽～”
“明码标价吃饭结账。”张穆祀口干舌燥，连忙闷口凉茶，还佯装正直公正的理中客德行“但是也不耽误我作为一个优秀的市民监督举报社会不良风气。”
“新月饭店要是知道，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因为这两万～哈哈哈哈。”
“瞎”哑巴在一旁突然开口，表情格外认真的看着瞎子“好吃吗？”
瞎子眉毛一挑“哟～我们家哑巴关心瞎子口味啦，快来，让瞎子亲亲。”
凑过去的脸被推到一边“好吃吗？”
“还不错，有两分旧时候的味道。”
哑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瞎，夹喇嘛。”
瞎子一愣，被墨镜遮挡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温柔，眼底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
“哑巴怎么想夹喇嘛了？”
“瞎喜欢吃，养瞎。”
瞎子突然就扑到哑巴身上，草药的清香扑鼻而来，大懒蛇一样，脑袋搭在哑巴后颈，声音低沉。
“不用，瞎子最爱吃哑巴，看着哑巴瞎子就饱，比什么都香。”
张穆祀：请问我是死了吗？需要我诈尸体现一下存在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