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洗漱换了身衣服,带着听雨和雨心两人往前院而去,州衙的大小官吏都来到了前院。
王源扫视了一圈,官员配置都不够,岗位空悬,目前只有通判齐大人,两位参军,一名推官,管勾一人,书办两人,教谕一人。
两厢见礼后,王源首先开口:“齐大人,暂停银州所有兵税的征收,咱们银州青壮人口缺失太多,本次不征兵税,本宫会具本上奏,言明银州情况,但愿能免去几年兵税。”
齐通判及所有人都脸现惊喜之色:“如此,可太好了!再征下去,银州就真的青黄不接了。”
齐通判没说的是百姓为了免征兵税,生了孩子哪怕不分地也不上户,上了户的为了躲避兵税,不少都冒险上了山。
上了山能再回来的不足一成,至于没回来的,据说山那边还是山,山的最东面全是盗匪……
银州的穷一方面是地理位置不佳缺水所致,另一方面就是年年不断多出来的各种赋税,压得百姓连年耕作却连口饭都吃不上不说,普通人家已经没有几个青壮了。
看不到希望的劳作,百姓们枯槁地撑着,作为父母官,齐通判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让黄家这些大地主代缴税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青壮留不住,人口就锐减,土地没有人耕种,两三年就是荒地。
百姓之家没有顶梁柱,这个家就会散、会消失。
黄家愿意出钱,换什么都行,当奴为婢,那也还是在银水城,家中老幼能看得见,就还有那么一丝坚持下去的希望。
一城的地主救济一城的百姓,在为奴为婢的农忙时间可以回家照顾自家的田地,是自己能为他们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呼啦啦的,下面的官员都跪了一地:“下官感谢公主大义,为民请命,请受我等一拜。”
王源赶紧让众人起身,然后道:“第二桩事,你们谁能告诉我,咱们银州为啥缺水?不是有条河自西而东路过银州吗?怎么会缺水到干旱的地步?”
下方的司户参军出列愤懑地道:“公主有所不知,那河确实是有,但好多年前就已经因为水浅改道了,从银州南绕过去了。
皋兰镇有一条支流,但被皋兰镇把控着,说没水,就一点儿水都不放过来,咱们交涉十次,奉上银钱,也才能有那么两三次给放水,咱们这边种的都是极为耐旱的庄稼。
等秋天收割了打出来的都是粗粮,交税还得到其他地方换成细粮才行。这些年赋税已经要到四成五了,别说细粮,粗粮都不够吃。
如今公主您来了,还得公主您想想办法才行啊!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谁都知道,只是银州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要兵没兵,要马没马,要守备没守备,打是打不过的。
可若真到了要饿死的地步,等着被欺负是死,反抗或许也是是,可到底还有那么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本来,他们就担惊受怕的,银州的赋税一层一层的收,今年尤其多。
可庄稼长得比一般年景还差了一点儿,挺过这次的兵税,若再没有其他税收,或许今年还能安稳度过。
若再有其他意外,那可真是不敢想。
王源听着,又看着感同身受一般的几位官员,眼中的忧虑和担心都要化成实质了。
王源心里都惊得跳了一下,银州已经这么危急了吗?
怪不得银州的官员跑得几乎空了一半,原有的驻军有三千人,可常年没有军饷,更别说武器装备了,按齐通判的说法自己没来之前也不到五百的守备军。
结果随着上一任知州的调任,全部走了,现在的银州犹如一户没什么家财的农户一般,院中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等着吃饭的嘴,院外全是恶邻,还有土匪,却没有丁点自保之力,连门户都是敞开的。
王源没有那一刻觉的心里这么毛过,以前就算夜晚睡觉不关门,损失也只损失自己一个人的财物。
现在,自己变成了银州的顶梁柱,整个银州城的百姓都是毫无自保能力的饥民,一旦有变,王源不敢想象那种惨状。
王源的脸色都有些白了,来之前根本没想过银州会是这种情况,拟定的争权夺利一二三步走,七八九种方案都没有可实施的机会。
上来就是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的世界扶贫都不一定找得到的地方,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一穷二白这不是形容词,就是一幅展现在眼前不容忽视的画!
王源攥了攥手,别急,别怕,慢慢来。
深呼吸,兵税什么的自己来了,可以免了,不,推迟!
赋税也可以减,粮食问题也不是大问题,自己已经调了好几支商队运粮了,吃饱不至于,但饿死应该也不至于。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钱,搞水,让百姓干活能自己养自己,靠自己的私产是不行的。
王源还没有阔绰到能养得活一州百姓,就算有那份财力,也断不会那么去做的。
升米恩斗米仇,自己要的不是吸血虫,要的是……
好在银州穷困的名声在外,离秋收还有将将一月的时间,还来的及凑合一下。
说那么多,王源搞明白了缺水的原因,还是皋兰镇。
只是目前自己还没有时间在这个事情上耽误了,银州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骑马奔赴至十里坡,来回就得十日,再做点儿什么,回来庄稼就该收了,一切早就是定局。
此时再着急忙慌都基本没有用处了,等腾出手慢慢筹谋。
王源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皋兰镇偷听到的兄妹俩的谈话,皋兰镇为了收水费拦截水流不给百姓用。
王源皱眉,皋兰镇四处截断水流?
这做法,怎么说呢?
高低是有些蠢的。
悬河应该就是黄河,上游的泥沙那可不是盖的,正常流淌都能淤堵决堤,这边还有人给他堵住支流?
滚滚黄河是能拦的?
大禹治水告诉我们一个真理:堵不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