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兄弟
姜燕燕稍冷静下来,一旁的赤夜宁却急了起来,连声劝道:“不可不可,不可操之过急!”
姜燕燕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小王兄为难的!”
她心思飞转,一边问道:“跟来的族人们现在何处?”
赤夜央道:“在城外军营,与程将军的军队在一处。”
说着看了看她,又加了一句:“但因要参加除夕夜宴,他们每个人都已登记在册了。”
姜燕燕听了不由紧锁起了眉头,便听赤夜宁惊呼道:“小王嫂不会是想偷放他们回去吧!这不还是操之过急?待年关过后自然就放他们回去了,何必急于现在!”
姜燕燕确实想要让阳泉偷溜回去,但既已都登记,确实不好私放回去,免得弄巧成拙。
可眼下她自己也不好再贸然回去,让浮生或浮梦回去也同样惹人注意,该如何是好,她没辙了!
忽觉赤夜央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看去,便见他一眸深潭沉静无波,瞧着瞧着,自己的一颗心便也跟着静了下来。
赤夜央看了她一会儿,转而对浮梦道:“你先下去备午膳吧。”
待浮梦退下,他对赤夜宁道:“父王这些日子常常召见你,可是同你探讨政事?”
赤夜宁一怔,随即变了脸色,立刻举起三指对天发誓道:“我赤夜宁绝没有争储之心!”
赤夜央连连摆手,示意他把手放下来,嗤道:“怎么都动不动就起誓!问什么回话便是了。”
赤夜宁挠了挠头,垂首道:“有问我些意见。”
赤夜央兀自笑了一下,道:“不止是问意见吧,也会教你如何处理。”
赤夜宁又显得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全话:“就……就……会……”
赤夜央打断道:“别急,我并无他意。父王在虞长行这事上总避重就轻,确实有些反常,下次你再与父王探讨时,可设法替虞长行说话,勿要显得太刻意便是。”
赤夜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神色变了几变,无声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赤夜央也跟着沉吟了片刻,对他道:“你不必为难,遵循本心便是。若与我政见相合,为促就计,互相打个配合;如若不然,便各凭本事。”
赤夜宁嗫嗫嚅嚅,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只反复唤了几声“小王兄”。
赤夜央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仰起脸来,眼中似有微光闪烁。
却听赤夜央道:“只一点,勿要为了私欲不择手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见赤夜宁眸中黯了下来,而转瞬又窜起了一股怒火,将整张脸都烧红了!
他霍地指向姜燕燕,怒气冲冲:“小王兄真要为了她,舍了我们之间纯粹的兄弟情谊!”
赤夜央皱眉道:“这与燕燕有何干系?作恶的是虞长行,偏帮的是父王,陷入诡谲的是你我!”
“我不管!我只想与小王兄做纯粹的兄弟!”赤夜宁几乎是吼了出来。
赤夜央耐着性子解释道:“父王重权衡之术,你如今已入局,轻易脱不了身,就此成长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赤夜宁显然并听不进去,驳道:“这算哪门子机会!我不要这样的机会!”
赤夜央深吸了一口气,道:“于我而言,我们始终是兄弟!”
赤夜宁吼道:“于我而言却不同!我不要兄弟离心,最终你死我活!”
赤夜央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死我活是赤夜辰的选择,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赤夜宁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颤声道:“拉我入局可有人问过我?利用我共谋可有人问过我?哪有我选择的份儿?!”
赤夜央的双眸中一片波涛汹涌,好似一条火龙要呼啸而出!
“放肆!我何时……”
眼见他要发作,姜燕燕连忙拉住了他,对赤夜宁道:“小王君也是不忍的,五王子勿要钻了牛角尖……”
赤夜宁却打断她道:“不要你假好心!都是你!让我们兄弟离心!你这是……是后宫干政!我要禀明父王,治你大罪,赶你回你的灵游族去!”
赤夜央已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你敢!”
赤夜宁眼神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掉落,也冲他吼道:“你看我敢不敢!”
他说完头也不回,拔腿就往殿外冲去!
赤夜央就要去追,姜燕燕连忙拦在他身前,道:“二郎别急!他正火气上头,让他冷静一下!”
赤夜央急道:“他是个冲动的,要是真跑去父王面前胡说八道,后果不堪设想!”
姜燕燕见他还要往外去,一下子抱住了他,劝道:“王君哪是能见就见的,在殿外候着时吹吹冷风,也就冷静下来了!你这一追反而刺激他,冲动之下才是要出事!”
赤夜央挣了挣,姜燕燕赶紧双手互扣抱得更紧了,只觉他乱了呼吸,倒是没有再动,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姜燕燕也好生唏嘘,历过一世风雨,赤夜宁的崩溃其实她懂得,可“情”沾上了权势,哪还有纯粹二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赤夜央渐渐平静了下来,转过身来问道:“你不怪他?”
姜燕燕摇头,道:“看着他这般,便不自觉就想到了阿弟知风,还真一点怨不起来!”
但一想到姜知风眼下的未卜处境,她的忧虑便又多添了几分。
赤夜央瞧她神色有异,关心道:“怎么了?”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先前听阿娘说,知风一直被留在启国没有回去,说什么启王与他一见如故认作了义子,我看是留作人质才对!”
赤夜央摩挲着下巴,问道:“你那调换去了启国的姊妹可有来过什么音讯?”
“未曾,”姜燕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前世之事不好解释,她斟酌着一笔带过,“不过她对启国太子有情,一叶障目也未可知!”
赤夜央看了看她,倒未再细问,安慰道:“若是人质,暂时应还安全。”
姜燕燕道:“我明白,但我这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赤夜央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放心,我会设法派人去探探。”
姜燕燕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股暖意由手入心,漫上了眼眶。
她知赤夜央眼下处境并未高枕无忧,做这些难免冒风险,不禁懊恼,若是能召出灵萤便好了!
赤夜央只道她仍忧心,摸了摸她的头,郑重道:“你信我,我定会设法斡旋,说到做到!”
姜燕燕吸了吸鼻子,嘟哝道:“怪我灵力不济,在家那会儿应该多向阿娘学学控灵!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灵药能辅助……”
“家……”赤夜央喃喃自语,神色一黯。
姜燕燕却并未留意到,她正由灵药想到了华世安,急忙问道:“华医官寻到了么?”
“并未,”赤夜央看着她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眉峰一挑,“你很担心他?”
姜燕燕这回总算觉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连忙解释道:“他无故失踪很是蹊跷,我总觉得……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叫人心里不安!”
她未宣之于口的,是前世华世安死于非命!
许是受她的神情所感染,赤夜央收起了醋罐子,反而道:“我已派人加大了寻查范围,一有消息便告诉你。”
姜燕燕心里一动,觉得还是有必要多解释几句,也得跟他通个消息:“当时栖身的那座怪庙,二郎可知其中供奉着的青铜像是哪一位?”
赤夜央眉梢微挑,摇了摇头。
姜燕燕四下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道:“说来也巧,我偶然间在族中灵祠内发现了一些石刻地画,是关于魔神后卿的。”
她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若赤夜央深问为何灵游族灵祠内有这地画,或深究那些地画的内容,该要如何搪塞,不料赤夜央沉吟片刻只问了句:“你怀疑那尊青铜像是魔神?”
姜燕燕不由暗自舒了口气,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道:“看着有些神似是一层,另一个便是当时在济水城外那个院子里,那些灵卫之间说的暗语叫魔语,本以为是魔显的魔,现在想来,应是魔族的魔!他们许是魔族后裔。”
她顿了顿,见赤夜央毫无质疑之色,于是继续道:“只是魔族销声匿迹已久,怕是靠着蛛丝马迹难寻,还记得那像前供奉用的陶罐么?我给特意带了回来,想着华医官有辨血识灵族的本事,说不定能辨出些什么来!”
“魔族……”赤夜央喃喃着,“虞长行……虞国……灵巫……”
他忽冷笑一声,沉声道:“虞国灵族白泽族是魔族!如此倒说通了!”
姜燕燕深以为然:“自那劳什子预言起,他们便在布局,虞长行应是白泽族!”
“且与灵巫关系匪浅!”赤夜央接话道,“你曾说灵巫与令尊有交情?”
姜燕燕心里一紧,连忙摇头:“算不得交情,一面之缘,两三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我当时为了挑拨夸大其词了。”
她这话是实话,但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当初灵巫接近阿爹,会不会是有意为之?!
想拉拢灵游族得惑心助力,亦或是灵巫其实知道,他们也是魔族后裔!
姜燕燕忍不住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