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凭什么凡魔两界的和平相处要以牺牲我师尊的性命为代价？你...”
她一时激愤，差点口不择言地质问他，你为何不去死。
但她极快地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单纯地怪段慕阳一人，这样对他不公平。
即便她此刻激愤，也不应该用言语伤他。
强行将恶言咽回去，她浑身忍不住颤抖。
她知道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段慕阳不会故意戳她的心，不会故意推君莫笑去死。
可她不明白，君莫笑竟然也同意？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端阳节那日，他状似没头没尾的话。
“阿兰，若我不在了，你要记得，一百八十年后，到云苍国为我做一道情劫。”
还有向丹青的卦象。
说君莫笑寿数已尽。
他能锻造神器，他是神族。
她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信，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为了魔界与凡界生灵的和谐共处，为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了万千生灵的千秋万代，为了以后长远的和平。
君莫笑要拿自己的性命打开凡魔两界交流的大门。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泽被两界苍生的功德，是君莫笑历飞升之劫前必须拿到的功德。
道理谁都明白，可真的面对生离死别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平常心。
狗屁的天道为什么要让君莫笑做出这样的牺牲？
即便他飞升位列仙班，也不用这般海量的功德支撑吧？他又不是阿斗，有那么难扶吗？
兰清雅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不自觉瘫倒在地。
段慕阳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雅雅，没事的，他都知道。”
是，他都知道，大家都知道。
接受不了的，感到痛苦的只有她。
兰清雅有些恍惚，君莫笑真的在意自己吗？
为何这件事已经决定下来了，他还没亲口告知她？
是怕她难过伤心？
可她从别处听来，就不难过，不伤心了吗？
可笑可笑，寿数已尽，只有她感到无法接受。
兰清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靠着段慕阳起身。
她已经平复了心绪，怀着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平静继续发问。
“什么时候施展神术？”
段慕阳：“地点就选在缥缈宗后山，计划在五年内执行完成。”
“先要划定大门的规模大小，而后建造两界之间的通道，尤其魔界，通道会自外围横贯而过，必须万无一失。”
“君宗主会在我的协助下先将大门的轮廓打造出来，然后等待时日恢复实力，期间刚好参加我的魔神大典，等大典结束，便启动施展神术。那时...”
那时，君莫笑就陨落于天地间了。
屋中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兰清雅呼出一口气，目光闪烁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
要不要去看看君莫笑。
兰清雅摇头，对着段慕阳露出一个笑容。
“你带我逛遍盛都城，如今机会难得，我自然是要带你去凡界玩两日。”
她越是表现得如此平静，段慕阳心中越觉得不安。
他上前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难过，就别憋着。”
兰清雅目光发冷，唇角溢出浅笑，显得阴郁难测。
“难过什么，死的又不是我。”
她与段慕阳拉开距离，轻声浅笑：“想去哪儿？哪里我都奉陪。”
“你做主便好，我哪里都不认识。”
兰清雅转了转眼：“还有两日就是大宴了，宗门说要盛装出席，我的衣裙没有一件符合盛装的标准，不若我们去就近的修真城市去看看，选几套华贵隆重的。”
段慕阳无可无不可，他只要她陪着，做什么都行。
“好。”
两人逛了缥缈宗附近的三座城，选了几十套华贵异常，或厚重，或繁复的礼服。
兰清雅还帮段慕阳挑了几十套，让他带回魔界。
瞧他一脸故意地将婚服穿在身上，直言要兰清雅也如此，二人就这样去赴宴。
兰清雅忍不住轻嗤，抬手打得他皮肉发红，他却甘之如饴。
两人直逛到大宴那日，临近开宴的一个时辰，方才回到缥缈宗。
段慕阳是贵客，要先赶回住所，由专门的长老引至宴会厅。
扶枫如今是化神后期巅峰的修为，自动晋升为缥缈宗的名誉长老，自然是要跟兰清雅一同前往的。
她将为扶枫选的一套凝夜紫的华服拿出来，扶枫换上，衬得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更加端丽秀美，唇红齿白。
兰清雅目带惊艳地道：“扶枫，你也太好看了。”
扶枫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赏，没来由地心中一慌，垂下眸子不敢看她。
她自己则穿了一套紫蒲色衣裙，低调之中不失雅致，金线压边透出几分雍容，裙摆处绣了喜上眉梢，显得华贵又不至于过分沉重。
她本就生得绝色，这样不喧宾夺主的华服正起到了锦上添花的效果。
如今她的阴阳和合仙法已经到了国色天香境。
整个人看起来隐隐透出无双风华，清冷孤高又艳丽逼人。
兰清雅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上前揽住扶枫的胳膊道：“那么就请扶枫长老作陪，随我一同赴宴吧。”
扶枫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她的笑容不达眼底，他看出来了。可他并未说破，他只会默默站在她身后。
宴会设立于主峰广场的一座礼堂中，能在这种场合有个席位的都是修真界实力顶尖的人物。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十分热闹，人们相互寒暄，高谈阔论，气氛热烈。
兰清雅无视引路弟子要将她引至君莫笑下首位置，拉着扶枫在角落中坐下。
一入座，她就抬头冲着与君莫笑并排而坐的段慕阳点点头，又对着公仪珏抿唇一笑，随后，对上宋言澈关切的眼神，她微笑着表示自己很好，最后无视姬无殇疯狂暗示她往前来的眼神，垂头吃东西。
扶枫与她坐同一桌，每上一道新菜，他都会为她布菜。
兰清雅会细致品尝，好吃或不好吃都会跟扶枫认真讨论一番。
两人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一直在窃窃私语，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