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秦博士冷哼一声。
宋教谕摸了摸鼻子,继续出题:
“戊受雇于己,负责运送一批贵重货物。途中,戊因贪财,将部分货物私自变卖。己发现后,要求戊赔偿损失。戊称货物在运输途中遭遇劫匪,已尽力保护,不应承担全部责任。问,依夏律戊该如何担责?”
这道题涉及雇佣关系与货物运输纠纷,难度进一步加大。
演武场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皓的额头也因着紧张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时,他在心中反复权衡律法条款。
诸葛云疏和王怡两人,则紧盯着题目,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没有办法,谁让她们两人已经出了两日的风头。
今日,说什么,都要让张皓好好表现一番。
其实,用王夫子的话来说,就是,他是时候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许久。
张皓站起身,略显紧张地开口:
“戊受雇于己,有责任安全运送货物。虽称遇劫匪,但私自变卖货物属违约行为。若戊无法证明货物损失确因劫匪所致,应承担赔偿责任。但考虑到可能存在不可抗因素,如......
所以,可适当减轻其赔偿额度,具体需依据双方证据及公堂判定......”
张皓的回答逻辑严谨,将复杂的律例关系梳理得清晰明了。
临溪县县学的学子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连演武场四围的百姓也纷纷点头称赞。
反倒是秦博士这里,他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这时,就见他微微眯起眼睛:
“不错,不错。”
秦博士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看来临溪县县学果然卧虎藏龙......文昌,你要好好表现了,莫要让为师失望。”
听此,周文昌深吸一口气,“是。”
接下来,宋教谕一连说了十道题。
其中临溪县和崤山郡县学答对比例,一半一半。
一直到这最后一道题。
宋教谕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这......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他呢喃着。
但是,没有办法,特别是细想之后,只得继续开口:
“壬是一地方官员,在负责赈灾事务时,贪污部分赈灾款项,导致部分灾民未能得到及时救助......
后事情败露,壬称自己是将部分款项用于修缮仓库,以防剩余赈灾物资受损,并非贪污。问,依律壬该当何罪?此案该如何审理?”
这道题不仅涉及官员贪污,还牵扯到赈灾事务及复杂的辩解理由,难度对于这些学子来说,堪称顶级。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所有的学子们都陷入了沉思。
就连百姓们也纷纷摇头,觉得这题难度过高。
片刻。
周文昌率先起身:
“诸位,学生以为,壬之行为,无疑是贪污......
赈灾款项,用途明确,律法早有规定,专款专用,不得挪作他用。既然壬擅自挪用,导致灾民受苦,无论其借口何等冠冕堂皇,都无法掩盖其触犯律条的事实。
......所以,理应按照贪污赈灾款项的重罪论处,以彰显律法的威严,安抚民心。”
他这话音一落,演武场四周的百姓纷纷点头称是,认为他所言在理。
这时,诸葛云疏看向张皓和王怡两人,见她们纷纷摇头。
便知,对于周文昌这一说法,她们二人并没有什么可辩之处。
没有办法,诸葛云疏只得起身,微微一礼,然后反驳道:
“周兄所言,看似有理,实则不然。律法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实现公平正义,而非生搬硬套地执行条文。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便仓促定罪,这绝非律法的本意。”
此言一出,周文昌眉头一皱,目光紧紧盯着诸葛云疏:
“证据确凿,他挪用款项乃是不争的事实,这还不够吗?难道要放任他凭借修缮仓库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逍遥法外?”
诸葛云疏见此,轻轻摇头,目光坚定且冷静:
“周兄,律法之事,最忌草率。壬称款项用于修缮仓库,我们便不能轻易忽视这一说法。若未经详细调查便定罪,万一他所言属实,那岂不是冤枉了一位官员,也让律法蒙羞?”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演武场四周,围观学子及百姓们面面相觑,开始思考她话语中的深意。
周文昌冷笑一声,提高音量:
“就算仓库修缮属实,他私自挪用款项,已然违反律例,这一点毋庸置疑。”
诸葛云疏听到他这一句话,不禁勾唇一笑。
上套了。
于是,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周文昌:
“私自挪用赈灾款项,确实违规。但我等都是研习律法之人,当知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动机都至关重要......
就如,在‘临溪县灾款案’中,有一案例同样是挪用了部分赈灾款项。
起初,众人皆以为县令贪污,要求严惩。但深入调查后发现,当时暴雨成灾,原有存放赈灾物资的仓库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倒塌。
县令为了保护物资,紧急挪用款项修缮仓库......从而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最终,朝廷在查明真相后,考虑到县令的出发点和实际情况,并未以贪污罪论处,而是功过相抵,仅给予警告处分......
此案与我们今日所论案件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在赈灾过程中出现款项挪用......”
她这话音一落,演武场内其余学子及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
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惊讶于诸葛云疏的博学多闻。
周文昌同样是满脸震惊。
试问一下,哪位读书人会闲着没事干,背诵几十年前的旧案。
甚至于,就连其中的细枝末节也一字不差地记得这么清楚。
想到这里,周文昌脸色一变,但他仍不甘示弱地开口:
“只不过是一个较为相似的案件,或许只是巧合,并不足以为证......所以,仅凭此,也不能说明壬无罪。”
诸葛云疏听此,似是预判到周文昌有此一问,所以挑眉一笑:
“那再看‘竟陵府灾粮案’,当时的知府挪用了部分购买灾粮的款项,用于疏通河道。因为洪水肆虐,河道堵塞,若不及时疏通,不仅灾粮无法运达,还会导致更多百姓受灾......
后来查明,知府虽挪用款项,但他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灾害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竟陵府在未来的这几十年,都不再发生洪灾之类的灾难......
最终,朝廷对他从轻处罚,让他戴罪立功......
还有,三十年前,崤山郡发生了震惊朝野的灭门惨案,起因也是因贪污灾款而引起的......
所以,从这三个相似的案件中,诸位应该不难看出,在处理涉及赈灾款项的案件时,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的挪用行为,更要深入调查背后的动机和实际情况,在下定论......”
她的话有理有据,逻辑严谨,临溪县县学的学子们纷纷露出钦佩的神色。
精彩!
实在是精彩!
不仅如此,演武场四周的百姓更是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特别是诸葛云疏的那几个狂热粉。
要不是顾忌到比试还没有结束,不宜过度高调。
她们恨不得再次尖叫出声。
没有办法,谁让她们的小三元,小小年纪,就这般的学识惊人。
就连崤山郡的一些学子,也忍不住小声议论着诸葛云疏那丰富的见识。
但是考虑到脸色黑如锅底的秦博士和周文昌两人。
他们还是停止了这个让‘某些人’不开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