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冷冷清清，教室传来的玩闹声恍惚在天边，夏日总是暗的晚，这个时候的天也不过刚暗，像是蒙了墨蓝色的纱布。
路边的路灯还未亮，罗小希看不清面前康承的神色，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放大，她无措的垂下头。
周围静悄悄的，在这压抑的寂静中，连教学楼的嘈杂声都变淡了许多，康承终于开了口。
“我帮你只是好心，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罗小希愣住，胸中的酸涩上涌至喉头，莫名的委屈灼伤眼睛，她眼眶微红。
“我知道。”
他们确实只是朋友，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康承说的是实话，但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要自觉跟异性保持距离，今后我们别再接触了。”
这番话说的冷淡又决绝，让罗小希觉得莫名荒诞，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涸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能说什么呢？
康承帮她渡过困难，陪伴她成长，协助她找到自信，她已经很幸运了。
哪怕只是暂时的温暖，她也应当感激。
罗小希想尽量保持平静，她想笑着说好，想跟他最后说句谢谢，然而泪水接连落下，哽咽声堵住喉咙。
她只能看着康承坚决地转身离开，泪水愈发汹涌。
人应该知足，她这么劝告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庆幸康承开口的早，自己还可以挣扎着从那些回忆中醒来。
若是再晚些，她习惯了康承的给予，无法接受他的离开，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浑身发冷，心如槁木。
罗小希擦干眼泪，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
她上周去剪了刘海，空气刘海，返校的时候，不怎么接触的同学都说她可爱了很多。
然而，当初闹着她剪刘海的人，已经不再期待了。
她站在他面前，离得这么近，他都看不到自己的改变。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发卡了，康承陪她走了一段路，剩下的路她会自己走。
她由衷祝愿康承能和喜欢的人幸福，而她…
罗小希看了眼逐渐暗下的天色，路灯在她抬头的这一瞬亮起，照耀了前方的路。
她坚信自己在未来，也会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康承从侧门进了教学楼，看到唐星宇和谢桉从另一侧离开，朝商店那条路走。
眸光冷了一瞬，他紧跟上去。
唐星宇从花池边捡来一块带了泥的红板砖，递给谢桉，一脸狐疑：“你要这个干嘛？”
谢桉没说话，蹲在垃圾桶附近，将口袋里的粉色盒子掏出来，又拿出那个鸭子发卡。
其实就是个钻石发卡，银色纤细长条卡身，精致可爱的鸭子图案。
确实很漂亮。
唐星宇也蹲在她身边，见了这礼盒本来还有些酸溜溜，但当注意到里面放的是鸭子发卡后，危机感瞬间解除。
他故作好奇，茶言茶语道：“这是谁送的礼物？怎么连你不喜欢鸭子都不知道？”
“太不上心了，不像我，选礼物都要筛选很久。”
“嗯嗯，你最棒。”谢桉顺嘴敷衍了几句，就抄起板砖，朝那块发卡砸。
动静很大，但幸好周围没人，不然唐星宇合理怀疑两人会被举报，抓进教导室接受心理疏导。
这一会儿功夫，板砖就被谢桉砸碎了，碎屑乱飙，发卡变形，细钻散乱。
谢桉把这项活动当成发泄小游戏，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砸了半分钟，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她看了眼身边的唐星宇，笑的很甜：“你要不要玩？”
唐星宇嘴角一抽，接过谢桉手里的砖头，狠砸了几下，才好奇问道：“这是仇人送的挑衅物？”
“就只是脏掉的礼物。”
谢桉将那包装盒一并砸烂，把发卡和盒子扔进垃圾桶，声音淡淡。
唐星宇识时务的没多问，他帮谢桉清理狼狈的现场，把碎成几块的可怜板砖放回原处。
“开心点了吗？”
“大概吧。”
有种索然无味的空虚感。
如果砸的是那老东西的脑袋，她应该会真正开心吧？
谢桉有点可惜，她刚要和唐星宇一起回教学楼洗手，转身却见康承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
唐星宇瞬间炸毛：“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康承没看他，对着一旁云淡风轻的谢桉问道：“什么时候不喜欢的？”
什么时候不喜欢鸭子图案的？
“你说呢？”谢桉瞥他一眼，百无聊赖。
是因为买给她的鸭子发卡，借给罗小希戴了。
所以她毁了那个还回来的发卡，甚至干脆到，连带着放弃了多年的偏好。
“你说过，就算毁掉也不给别人。”
康承声音很低，不是质问，而是轻喃。
“神经病啊。”
唐星宇听不懂这什么鬼的哑谜，但不影响他骂康承。
反正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了。
他刚想劝谢桉离开，却听到谢桉无辜道：“我没给别人。”
她确实没让给别人，也将染脏的东西毁掉了。
她没骗人。
毁掉后的东西，在她身边没有归宿，结局就是被扔进垃圾桶。
“别扔掉我。”
别那么轻易的扔掉我。
“我已经跟罗小希说好了，我今后都不会再跟她有任何接触了。”
他上前几步，抓住谢桉的手，眼睛泛红，声音急促，慌乱解释。
“我会更乖的，除了你，不会让任何人碰。”
唐星宇将他推开，眼神厌恶：“你可得了吧，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康承忽然笑了，笑的讽刺，他指着唐星宇，眸中恶意翻涌：“如果我脏了，那他呢？”
“他也不干净吧。”
他望向谢桉的眼，她的眸古井无波，但视线是落在他身上的。
康承觉得心尖烫了一脚，笑容更大，眼睛更亮，像是小孩子有了新发现，缠着大人解答。
“他也喜欢过罗小希。”
唐星宇面色倏变，他下意识看向谢桉，却见她没过多情绪。
可即便如此，心中的不安和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交缠，让他觉得非常恼火。
他上前扯住康承的衣领，眉宇间的阴郁渗出：“你说够了没有？”
康承笑的更开心了，他觉得畅快。
唐星宇被他激怒，拳头刚要落在他身上，手腕却被扼住，反被他打了腹部，落了下乘。
“你以为，同样的亏，我还会吃第二次吗？”
康承语气森然，眼神阴鸷。
他俯视着跌倒的唐星宇，抬脚就要踩到他的脸上。
“够了。”
谢桉皱眉阻止他的动作，将唐星宇扶起。
唐星宇本来还想跟康承打个你死我活，这会儿被谢桉扶起，什么恼怒都没了，只有满腔委屈。
他用脑袋蹭着谢桉的胳膊，委屈巴巴撒娇：“他欺负我。”
谢桉安抚他几句，才抬眸对面前的康承冷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康承唇边的笑僵住，慢慢落下，眸中的猩红明明灭灭，最后溶于粘稠的黑暗。
“你既然能要他，为什么不能要我？”他面上浮现一抹不解。
“因为他是唐星宇，你是康承。”
谢桉拉着唐星宇离开了，康承没再阻拦，眼泪落下，脊背弯曲。
因为他是康承，因为他是陪伴她那么久的竹马，因为他是伤害她至深的混蛋。
所以比不上交情浅，但曾帮助过她的唐星宇。
深厚的情谊变了质，成了他和谢桉之间，最深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