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仙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入血肉仙舟一个小时后，霍教授终于忍不住发出感慨。
方才，随着登陆舱对接上血肉仙舟的气闸舱，除了姚思秉留守雪山号，其余人顺着那血肉蠕动的对接坞进入舱体中。
一进去，便是看到满目都是血肉组织。
舱壁上长着一层生物膜，像是在呼吸般微微起伏，每次起伏都挤出丝丝黏液，顺着壁面滑落。
那黏液荧光发亮，正好成为光源，照亮了肉壁上密密麻麻的卵泡器官，还有一些类似于心脏、肾脏、肺叶等的结构，正有规律地跳动着。
“世界”入侵了舱门控制模块，柏源完成区域范围内扫描，霍教授负责创建该区域模型。
“一切准备完毕，后面暂时未发现不明生命体——如果眼前这些不算的话。”
“诡气粒子比例和密度也在可承受范围内。”姚思秉也发来语音。
正好此时舱内气压平衡，伴随着一阵血肉吮吸的黏腻声，舱门缓缓解锁开启。
终于可以进入血肉仙舟了。
估计是重力系统已经失效，众人只能漂浮着前行。
一进去便是一条类似于巨兽动脉的圆管状通道，直径超过十米，难以区分地面和天花板。
通道中盘踞着许多粗大搏动着的脉络管道，鲜红的液体在其中奔涌，还有许多毛细血管和神经一般的线路在半透明的肉壁下隐约可见。
至于那些卵泡还有器官一样的物事依旧随处可见，甚至能看到更为完整的躯体结构——手、脚、躯干乃至于头颅，只是属于什么生物的，就说不准了，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可辨识的“生命体”。
柏源再次扫描建模后，一行人沿着已经被彻底血肉化的舰桥漂向指挥中心。
按结构推断，正是血肉仙舟的主脑所在地。
“世界”表示必须先控制主脑，以免发生什么变故。
中途穿过生活区。
那是一个个像蜂巢一样排列的居住单元，整齐地镶嵌在整个环状肉壁上，门户是半透明的筋膜，触感类似于布质还有些许韧性。
里面的荧光透出一道道隐约的身影。
“这些……是幸存者吗？”柏源压低声线。
柳红衣却摇摇头。
“无法判断。生命探测仪一片鲜红，也就是说充满了热辐射——按照一般定义来说，是有生命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没有精神波动。”
她凝眸看向生命探测仪。
“像是……全都活着，却没有意识。”
“扫描解析也无法透过这一层膜——”
霍教授还没说完，叼着棒棒糖的柳红山已沉默地上前，一把撕开其中一层筋膜。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里面躺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人形的残余。
因为血肉已经消融，几乎和下方化为肉壁的床铺化为一体。
一根根血肉管道穿入身体各处，半透明的管道中能看到和血肉仙舟一样的鲜红液体流进流出。
再撕开另一个，也是如此。
只是那人是不同的姿势。
趴在床铺上，还有一本被厚厚的结缔组织覆盖的书籍。
抽出来，结缔组织被扯得撕啦作响。
满是鲜血黏液的封面依稀可见五个字——《七玄上人传》。
书页早已被血水浸透，字迹模糊不清。
随手丢在地上。
柳红山继续扯开下一个单元。
又是一个人。
连开了几个，皆是维持着平躺、蜷缩或是趴着的动作，似乎是突然冻结在那一刻，同时化为血肉仙舟的一部分。
如此触目惊心，故而霍教授才会有此感慨。
【估计得看航行日志才能知道。】“世界”回答。
“看来任务三——‘生命体搜寻、防护与收容’暂时没戏。”柏源说道。
“那倒未必。”
柳红衣看着手上愈发鲜红的生命探测仪，眸光微微一冷。
“现在整个仙舟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而且，似乎活动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雪山号”上传来姚思秉断断续续的提示：
“现在诡气粒子浓度……前所未有……影响力等级……达到A级……你们要做好防——”
接着信号戛然而止。
“世界”再次提醒：
【建议立即前往指挥中心控制主脑，接入通讯模块，避免影响和“雪山号”之间的通讯。】
“明白。”
“收到！”
众人回应。
然而环视一圈才发现，原本穿过的那条血肉管道不知何时收敛了，只剩下一团厚实的瓣膜紧紧闭合着。
整个区域满是蠕动扭曲的管道，但这种活动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霍教授指尖光芒闪烁，拓扑线条在掌心不断重组、折叠、扭曲，拼成一个个怪诞而不稳定的三维图形。
那张被烧得模糊的脸皱起。
“奇怪……指挥中心的位置在变。空间坐标在跳跃。本来应该在三百米以外，现在却像在我们脚下……不，又到了上方！”
“完了，原本的建模地图可以作废了。”
“我重新扫描一次看看。”
柏源心中一凛，迅速打开源粒子相位扫描仪。
这是“新世界”中天工坊研究中心的科研人员为了仙舟航行最新研发的成果。
根据地母大人的“三能量大统一”模型，利用源粒子在不同空间维度中形成的三个形态反馈出的频率，通过叠加干涉来勘测整体结构。
“世界”会根据这些数据，实时构建出全维度模型。
结果反馈回来的图谱以超高频率波动，对应到“世界”输出的就是一片拼不起来的拓扑碎片，反复推倒重新推演。
“该死，测不准！变得太快了！”柏源咬牙。
“世界”表示：
【源粒子回声出现相位漂移。】
【介入推演会进一步扰动目标空间。】
【推演次数越多，模型越无法收敛。我必须立即终止推演。】
“不行啊！没有‘世界’推演，我们怎么可能——”
霍教授突然接话：“没事，我明白了，我来就行。”
“你？霍教授，虽然你计算能力很强，但是这种这么复杂的运算……”
柏源有些吃不准。
但霍教授融化的脸上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莫名闪耀着自信的光。
“因为‘世界’的核心是高维产物天衍石，推演涉及高维观察，从而影响仙舟的时空……”
“但我还好，我算得足够慢——虽然比你们快许多。”她还不忘补充一句，“但还属于低维范畴，对于仙舟的时空来说，不会引起警觉。”
柳红山终于开口，把硬糖咬得嘎吱作响：
“所以你能锁定指挥中心的位置？”
“不，我不能锁定。”霍教授摇头，神情疯狂而自信，“但我能追上它。”
“柏源！继续勘测！”
“明白。”
柏源立刻输入灵气。
源粒子相位扫描仪再次射出一束相干源粒子流，没入肉壁后看不见的空间中。
几息后，数据反馈回来。
霍教授扫了一眼，十指飞速随着脑中的计算变换着，一个新的、极其复杂的拓扑模型渐渐成型。
“再结合原本的坐标……”
“找到了！”
她指向一条扭曲蠕动的褶皱通道。
“往这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