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金属外壳暴露在外，沈祝大概已经明白了沈自书的意思。
他都有些想笑了。
“你把一切都算的很清。”沈祝低低笑了一声：“那我到底算是什么。”
这一天已经拖得太久，不用贺枫再嘲讽沈祝已经举着刀砍了过来。
四条胳膊之下攻击没有任何停歇，可这熟悉的攻击方式都被贺枫与沈自书一一挡了下来。
49.99%就是49.99%，连50%都没有，是个人都能看出沈祝难赢。
但这不代表沈祝好对付。
机械的计算的确比人类想的还要周全，只是少了些灵活。
哪怕记录了贺枫与沈自书的所有进攻方式，沈祝每一招一式还是太过死板。
最主要的，他好像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不肯信任自己本身的判断，只相信那些数据，让贺枫觉得沈祝真的挺有意思。
你说他不屑于人类的情绪吧，给每一个分号机的自毁程序全是怕它们觉醒感情系统。
你说他想拥有人类的情绪吧，可他看起来又十分嫌弃，好像情绪会玷污了他一样。
长刀交错，那两把临时拼凑出来的长刀根本不禁用，只相碰了一下就被斩断。
恐怖游戏系统好像除了在他的主空间能咋呼之外，其余的好像什么都拿不出手。
这场决战从一开始就彰显了最后的结局，只剩下沈祝一个人还在以为他自己一定输不了。
贺枫一个人就很难对付，更何况还是跟沈自书一起，沈祝马上再次跌落下风。
他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再看看已经被削去两条机械臂的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冲动，他问沈自书道：“造物主，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现在，站到我身边。”
贺枫被气笑了，只想直接冲上去把沈祝的天灵盖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骂骂咧咧：“他之前没站在你身边？他之前没选择你？是哪个傻＊把他推远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沈祝不再言语。
肢体毁坏的痛楚同样全都涌上他的处理器，他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有些可笑。
残缺的手臂，已经发灰的头发，机械外表的身体。
他好像真的做不成那个人类了。
那一刻，沈祝好像听到了1号机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在心里默念的一句又一句可悲。
不。
他不能变成这样。
沈祝再次发动攻击，他仍旧信赖于他的计算结果，每一次出手都要经过处理器一遍又一遍的核算。
可面对他的攻击，贺枫与沈自书没有任何慌张，应对自如，仅仅两刀就将他挑翻在地。
虚假的天空破碎，那些数据从黑色的穹顶坠落又隐入空气之中，沈祝躺在地上想，这就是他守了十年的恐怖游戏。
它被造物主毁掉了表象，是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修复，调整，才将一百多万的玩家留住。
这是他的世界，而他是整个世界的主宰。
他不该，起码不能输的那样惨。
他要死也要死的惨烈，就像那个黎明，造物主在数据破损低于98%之前把贺枫送出了恐怖游戏，然后抱着他想跟他再一次同归于尽。
他其实能挣脱的，就是如果他真的挣脱了，造物主可能很难拼凑起来。
哪怕拼凑起来，记忆系统跟其余的系统一定会出现问题，那就不是他的造物主了。
他从头到尾只是想要沈自书站在他的身旁，不管是想杀了他也好，还是向着他也好，他只是想让沈自书兑现那个诺言。
明明说完好一起设计出最棒的游戏的，凭什么沈自书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沈祝还是不觉得他自己有错。
最好的游戏需要牺牲，不过是人命而已，人类那么多他用用怎么了。
倘若回到一切都发生之前，他宁愿自己不被沈自书制造出来。
因为之后的路，他连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没有，好孤独。
沈祝躺在地上盯着黑色的穹顶发呆，贺枫拎着刀走到他面前一刀贯穿了心脏。
那颗机械心脏被攻击之后仍旧没有停下来，反而跳动的更加剧烈。
我得活下来。
沈祝这么想着，他开始抛弃那些精密的计算，朝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改造。
同一时间，恐怖游戏数据发生变化，怪物们突然得到强化，更加肆无忌惮的扑向玩家们。
地面也开始发生变化，等商无往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无间地狱里面出现过的怪物们诞生出来，其中就有那条巨蟒。
这一次没受到任何负面影响的五房管直接对着巨蟒就是重拳出击，给刚诞生的巨蟒按摩了一顿。
属于不懵逼，也不伤脑，伤害直接等于0。
眼见单挑不成，五房管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疑惑为啥他贺哥砍的那么轻松，到他就是一套技能下去巨蟒啥事没有。
不止他，其他玩家都有这个困惑。
他们在直播间里看的明明就是贺哥一刀一条蛇，怎么他们自己上就变成地狱难度呢。
萧景贞带着他的阴森鬼面挡住要吃人的巨蟒，面具之下，世子爷唇角翘起，黑绿色冤魂不断哀鸣。
地狱难度boSS对上地狱难度厉鬼，世子爷终于找到了他能打的怪。
“赌一赌谁杀的巨蟒多，如何。”世子爷同许舸说道：“若我赢了，你应我一个要求。”
许舸来了兴致：“你不说怎知我现在不能应你？”
萧景贞撒娇：“哎呀！好舟舟！跟我赌吗！”
许舸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应下。
秦胜看了一眼将巨蟒反复折磨直到没气的萧云州把心思憋回肚子里。
算了，他家这个太厉害，他真不一定能比得过。
事态得以控制，玩家存活率仍旧是100%，不用特意安排，医疗兵跟狂战士已经分开，能打的自觉上前一步，负责治疗与强化的紧盯着每一个受伤的玩家。
一百多万的玩家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团结过，当所有人站在同一个角度去面对困难，那不管是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胜率下跌到46.17%，沈祝却已经不在乎。
他的身体已经全被金属而对此，就像020跟无聊一样，他舍弃他研发了很久的类人机械，将自己打造成一副完美进攻的机甲。
各项功能完毕，处理器给出最合适的进攻角度，沈祝却将结果屏蔽不看。
胜率在这一瞬间又有松动，先是下跌，再是上涨，最后不停浮动的数字被沈祝直接关闭。
银色的战甲在阳光底下发着光，沈祝微微抬头对上贺枫的视线。
“我应该能算得上是恐怖游戏最大的boSS，打赢我，你们才算真正的通关。”沈祝的声音无悲无喜，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恐怖游戏里，每一个boSS都会有他的称号，而我，名为‘沈祝’。”
是“沈祝”，而不是“神主”。
这是他的名字，也让小系统想起了如意姐。
大抵是没人会叫“神主”，不管他再三解释，如意姐就以为他叫沈祝。
或许是阴差阳错吧，他的造物主也姓沈，也算是巧合。
如果是现在的他在遇到如意姐，那他会把如意姐送出恐怖游戏。
不管是仁慈也好，还是真的有了感情，沈祝都觉得他会这么做。
感情的确是让人很苦恼的一件事情，他明明不怎么需要睡眠，可一闭上眼都是如意姐颓丧的脸。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觉得很可惜，毕竟如意姐跟张哥都是好人。
那又有多少好人死在了恐怖游戏里呢，沈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沈祝并没有将胜率关掉的话，那他会发现胜率终于突破那个界限变成了50%，只不过他关掉了，也不会知道。
他再次动起来，贺枫也稍稍严肃了一些。
这一次恐怖游戏系统，也就是沈祝一共给他贡献了两百多万的怒气值，可就在刚才，怒气值停止上升，这代表沈祝的情绪归于平静。
这种情况曾经出现过一次，就在黎明村庄，当巫南春真的冷静下来之时，真正的决战也就来了。
比起刚才，现在沈祝这副模样倒是让贺枫感觉到了一些危机感。
黑红色的雾气翻涌，狰狞的怒气化为实质，金属面罩覆盖住青年的面庞。
贺枫终于认真起来。
直播间的画风在这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让习惯贺枫一边嘲讽一边切菜的玩家们多少有些不自在。
仍旧是沈祝先动。
“黄昏”的用料与“破晓”一致，“破晓”可能比“黄昏”要精致一些，“黄昏”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在沈祝手里跟过家家一样的长刀终于看上去锋利了一些，迎面而来的刀气有了些气势。
沈祝是机械，他或许没有手臂被震的发麻的感觉，可贺枫就是肉体凡胎，虽然完全能招架的住不停砸过来的攻击，但手臂却有些发麻。
沈祝给他的感觉与刚才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沈祝一招一式都写满了死板，那现在就是看着他自己的意志在行动。
用贺枫的话来说就是难得有意思一回。
一人一机甲打的不可开交，沈自书只偶尔参与一下，更多的是站在旁边观看。
他这个态度让沈祝不太喜欢，于是机甲的速度越来越快，招招往贺枫命脉上砍，沈自书马上便加入了战局。
贺枫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沈自书没办法袖手旁观。
眼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沈祝这才满意。
整片空间只剩下长刀相碰的声音，再没有过多的交谈。
完全没能力打怪的玩家们被机械大军保护的很好，他们一开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最后干脆直接抱团观看贺枫的直播。
原来贺枫的直播都是第三视角，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变成了第一视角，这个视角下更能直观的看出恐怖游戏系统的厉害跟贺枫所有动作的完美程度。
几乎是在玩家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枫已经一刀劈开了恐怖游戏系统的长刀，如果不是决战的话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至于这场决战，反正在齐如行看来更像是一场沟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比起战斗，一开始像是在过家家，而现在他们仨更像是一种交流，一种沟通。
决战并没有他们想象的惨烈，又或许说，救世主已经把前路整个铺好，今天恐怖游戏一共有多少人在，那救世主就能带多少人回家。
这个胜利救世主铺垫了五年，又为之奋斗了几个月，是救世主应得的。
所谓的不死不休从来不是指他们，而是指贺枫，沈自书与恐怖游戏系统之间的问题。
恐怖游戏系统的失败是必定的结局，从贺枫他们那些第一批正式进入恐怖游戏的玩家决定反抗时，就已经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救世主必定能够救下所有人。
就像贺枫在无间地狱死死撑了十二个小时一般，不过一个恐怖游戏系统，贺枫一定能打得过。
黑金大狙枪枪瞄准那些巨蟒的七寸，钱宥麟跟亓官琚在1号玩家岛最高的建筑之上，方便钱宥麟瞄准。
贺枫那边的情况他也在看，他下意识就想去跟小哭包吐槽这打的还没跟傅时的激烈，话刚到嘴边就想起哭包没能回来。
榜一大哥的情绪有些低落。
亓官琚将上来偷袭的怪物一一打翻在地，他突然开口：“崽崽，我们打个赌吧。”
钱宥麟随口应道：“你小子还敢跟我打赌，胆子不小。”
亓官琚轻笑一声：“我赌，哭包回来之后会被贺哥骂。”
枪口偏了一寸，却又强行被天赋技能掰正，直接打中巨蟒的七寸。
钱宥麟眼眶有些湿润：“说实话，这个我是真的有点不敢赌。”
他要是赌，赌注成立那哭包就真的能出来，如果赌注不成立，那么哭包的结局显而易见。
“崽崽。”亓官琚问：“相信我吗。”
“我信。”钱宥麟吸了吸鼻涕：“那我赌，哭包回来之后，不会被贺哥骂，赌注就一个吻吧。”
一片寂静之中，除了直播间里长刀相撞的声音之外，钱宥麟突然听到幸运女神在他耳边开口。
女神的声音那样温和，带着对众生的喜爱开口，她道，
赌注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