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子上的两支钢笔，确实起到了催人回信的作用。
而齐思成厚重的信封，还激起了苏觉晓该死的胜负欲。
在信里，她不仅介绍了“村口情报站”的老同志，还介绍了他们村里谁家的猪养的最肥，谁家的鸡下的蛋最多。
小时候语文老师总是说她的作文写的跟流水账似的，没想到现在这项技能有了用武之地。
信是邮走了，但看着两支金币，苏觉晓犯了难。
普通的英雄钢笔都要两块，这种金尖钢笔得十几块。
周斌送的那支派克笔就更贵了，先不说价格，能搞来也得花一番力气。
苏觉晓没有平白无故收人东西的习惯。
看周斌那天跑得那么快，把钢笔退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但回礼还是得回的。
周日，二姐去参加同学婚礼，苏觉晓一个人去了市里的百货大楼，打算买点什么东西给齐思成邮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学校放了春假，百货大楼里的人格外多，一进门，好多大人孩子挤在哈哈镜前嬉笑。
苏觉晓想着速战速决，直接上了二楼钟表部。
上次给吴娟买表也是在这里，苏觉晓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同志，给我拿这块表看看呗。”挤了半天，才轮到苏觉晓问。
“看好了吗？看好了我再给你拿。”
这次钟表部换了一个售货员，这人很年轻，长得也挺漂亮，但态度懒洋洋的，一点不像后世的商场的销售员，都把顾客当上帝。
不过苏觉晓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服务员，上次她和二姐来买衣服时，已经体验过了。
也难怪现在的售货员是这样的态度，江城市一两百万人，就两个百货商店。售货员还是个铁饭碗，人家不靠业绩活着。
这态度虽然让人不舒服，但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苏觉晓只能耐着性子跟售货员说：
“对，同志，就是这款,上海的男士手表。”
“这个一百二，贵着呢，你轻点拿。”
售货员看着眼前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人来买表，压根不想搭理。
“同志，这个有盒子吗？”
苏觉晓想着拿盒子装好直接付款。
“看你说的，这么贵的手表怎么能没个盒子？你是没见过吧？”
售货员哼了一声。
苏觉晓把手表放在柜台上，这手表她还不买了呢。
“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折腾我呢？”
售货员白了苏觉晓一眼。
这种漂亮小姑娘一个月兜里才几个钱，过来买表的钱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呢？
苏觉晓露出浅浅的酒窝，笑着说道：
“同志，我可没说不买，我是不喜欢这块，你给我拿那块梅花的看看。”
折腾？
苏觉晓想笑，刚才的怎么能叫折腾呢？现在才是真正的折腾。
“你到底买不买？！”
售货员看出来眼前的小姑娘不好惹，是个笑里藏刀的主。
“同志，我当然买啊，这个表你也说不便宜，我得货比三家啊。”
围观的几个顾客也点点头，他们也不喜欢售货员这个态度，要不是没有选择，谁来这里买啊。
有个好事的大妈帮这苏觉晓说话：
“售货员同志，这小同志要看表，你快给她拿啊。”
售货员只能悻悻地收起刚才的上海表，拿出一块梅花的。
“哦，这块嘛……不太合适，你再给我换另一块瞧瞧。”
苏觉晓拿起表瞧了两眼又放在了柜台上。
“你……”
几轮折腾下来，售货员再也忍不住，
“买不起就说买不起，你在这儿溜我玩呢？买不起就滚！”
“哎？同志，你怎么骂人呢？”
“就是，人家小姑娘来买东西，你还骂上人了？”
“都是革命同志，哪儿有高低贵贱？”
周围人本是想着有人收拾这个售货员，都想看看售货员吃瘪的样子，可才两个回合这个售货员就受不了。
“怎么的？都不想买了？行，今天我还不卖了。”
哐地一声。
售货员给柜台上了锁，又拿块布盖在了上面。
“你这同志怎么这样？”
后面有一个买表给儿子结婚用的中年妇女急了，挤到前面也和售货员理论起来。
“我怎么了？我今天说不卖就不卖！”
“我……我去你们领导那儿告你。”
售货员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斜着眼睛看着苏觉晓和其他顾客，冷哼一声：
“你去告啊，我还就不怕这个，去啊！”
闹闹哄哄的声音，引来了其他顾客的围观，人越聚越多。
一个年龄大些的售货员挤了过来小声提醒道：
“今天领导来视察，你别吵了，赶紧卖货。”
“领导？什么领导？我说不卖就不卖，能把我咋么样？”
能进百货商店上班的，谁家还没点门道？
她舅舅是百货商店的经理，不就是个视察吗？有啥好怕的。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让出了一条道。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买东西，围在一起看热闹？”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苏觉晓和这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果然，跟在后面的男人解释道：
“齐副市长，可能是这边商品比较热销，大家都想抢购。”
“什么抢购啊，前面有个小姑娘想买手表，售货员不卖，吵起来了！”
顾客们又不认识这几个人，只知道是个大官来视察。
平时他们都受够了售货员的鸟气，这种告状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呢？
齐国祥作为分管经济的副市长，今天的行程就是视察江城的两家百货商店，看看居民的消费情况。
没想到，刚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跟在后面解释的人正是售货员的舅舅，也是这个百货商店的经理。
“齐副市长，可能里面有什么误会。”
他拼命在后面给自己外甥女使眼色，想让对方赶紧打开柜台卖货。
谁知他那个外甥女就像瞎了似的，还插着肩膀不动。
齐国祥没有听经理的解释，直接过去问苏觉晓。
“小同志，刚才怎么了？”
一般人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大官，见了大官说话都有点怵。
苏觉晓倒是一脸平静，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有理有据地讲了一下，又总结道：
“售货员是让产品和顾客连起来的人，如果态度不好，大家对商品也会有偏见。
像上海牌手表，咱们多少年的老品牌，就因为一个售货员，让人们对手表产生偏见。
这种态度对我们华国的老厂不公平。对我们来买东西的同志也不公平。”
售货员知道自己理亏，可还嘴硬道：
“她一个二十岁小年轻，就是没钱，不想买还折腾人，说不好还没有工作呢？”
齐国祥没理售货员，直接问道：
“小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