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被陈夭夭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有些懵。
不论是修仙之路、心魔，还是必杀她爹之类的话，都给她心头砸下重重一击。
她想要学武变强，却没听过也没想过成仙之事。
她恨她亲爹，恨不得他去死，可他真要死了，心里又隐隐有些难受。
一时之间，心头郁闷杂乱得很。
陈夭夭却没有再言语，她与御龙庄主的仇起源也是来自于李莞，今日李莞若是想不通，或暗自记恨于她，她应当是不会再收她为徒了。
有些可惜。
不再去管李莞繁杂的心事，趁着夜色，陈夭夭再次潜心吸收起这星辰之力。
而远去追杀御龙庄主的傲海在日出之前回到了陈夭夭的身旁，见她修炼，便没有出声，而是安静护法，顺便好奇地看了两眼满脸郁色的李莞。
天空褪去黑色，日光镀上了一层金红。
陈夭夭收功起身，拍了拍沾了几根杂草的裙摆，看向李莞。
一夜时间，李莞看上去有些憔悴。
“陈前辈……”
李莞眼下乌黑，明显是一宿没睡，看见陈夭夭起身嗫嚅道。
陈夭夭并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李莞。
李莞被邱霞保护得很好，性子有些单纯，但她并不傻，相反很聪明。
陈夭夭与御龙庄主，也就是她爹之间的矛盾都是源于她，这点她很清楚，所以才更加矛盾。
李莞瞥向那个头顶长脚的男人，就是他去追杀了御龙庄主，他死了吗？
陈夭夭眯了眯眼，李莞看向傲海的视线复杂难言，她也无法分辨其中含义。
“傲海，他死了吗？”
陈夭夭平静开口。
傲海看看陈夭夭，又看看李莞，摇摇头，有些沮丧：“陈道友，他跑了。”
陈夭夭仔细观察李莞的态度，看她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顿时有些失望，但也只是失望，若李莞完全没有反应，或是坦然接受……
恐怕陈夭夭她也不能接受李莞的反应。
毕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心性是单纯且纠结的，李莞一夜想通的话，这般心性她会欣赏，但未必认同。
这件事，就是这么矛盾。
陈夭夭想，她也很矛盾。
两人一妖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泛起一丝热意。
“李……”
“陈前辈！”
陈夭夭刚一开口，李莞不禁打断，她心里不是拎不清，对于陈夭夭一而再救她，她心中跟明镜似的。
“陈前辈，请您继续对我的考验！”
李莞想清楚了，其实对她来说，没有那么复杂，御龙庄主没死，陈前辈没有杀了她生父，虽然对于生父的感情复杂，但这并不影响她跟着陈前辈修仙啊…
倒是陈夭夭陷入纠结和魔障了。
能杀了御龙庄主自然好，没杀成…那就下次再杀。
没能杀了，她与李莞之间更没隔阂，至于御龙庄主是否会成为李莞修仙路上的心魔，路是李莞自己走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她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还没成徒弟，就操心太过。
“陈前辈？”
陈夭夭摇了摇头，略带自嘲。
这下摇头却吓坏了李莞，以为陈夭夭对她失望，从而改变了收她为徒的想法。
“走吧，你若完成考验，我仍收你为徒。”
李莞想七想八之时，陈夭夭这边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李莞一愣，没想到峰回路转，陈前辈并无改变想法。
“走啊，愣着干嘛？”
陈夭夭和傲海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还在原地发呆的李莞，催促道。
“来了！”
……
又行了半日。
因着前头纠结的事，耽搁了时间，这下抵达这仙山脚下，日头已经在头顶。
几乎垂直成悬崖的仙山，高耸入云，望不到尽头。
虽没有通往山顶的小径，但天无绝人之路，还留有一些可以落手落脚的地方，只是极为险峻，稍有不慎，就极其有可能跌落。
在山脚处还好，若是到了半山腰，从上往下看上一眼，恐怕都会晕眩。
手脚发软也就罢了，在半山腰的不远处，还能看见几头盘旋的秃鹫，就是能克服爬山的恐惧，也要提防这秃鹫的攻击。
“你可怕了？”
陈夭夭微微侧头，看向面色发白的李莞。
李莞很诚实地点点头，道：“有点。”
曾经她在村子里上山的时候，走的都是有小路或者平缓一些的山路，这样的“悬崖峭壁”真没走过，这也能称作是“山”？
李莞抹了把额头的汗，被太阳晒眯了眼。
陈夭夭拍了拍李莞的肩膀，道：“这就是仙山，凡人跨过仙山，便如鲤鱼跃龙门。”
“我看好你。”
陈夭夭说着，在李莞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
李莞懵了，看着半截子在云层里的仙山陷入了沉默。
这怕不是她大梦一场？不然陈前辈怎么不见了？
又抹了把汗，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清澈的眼里多了一份坚定。
就像陈前辈所讲一般，翻越仙山，就如鲤鱼跃龙门，仙凡有别，这仙山不难翻越，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修仙？
这般高耸入云，也正应了那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或许他们修仙者就住在这山顶吧。
想着想着，李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踏上了仙山。
双手各自掰着一块突出的峭壁，脚踩着手撑过的地方，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日头西落。
李莞只觉手臂酸胀，几乎要支撑不住，但脚下已是万丈悬崖，要么上，要么死，没有后退的路。
“啊—”
李莞一脚踩空，脚下的碎石滑落，她只剩下双手支撑，视线跟随着碎石滚动，头脑眩晕。
迅速稳住心神之后，李莞尽量贴近山体，平复呼吸，待到感觉缓过劲来之时，手和腰部一起用力，迅速踏上了最近的一块石头，这才彻底稳住身形。
“陈道友，你想收她为徒？”
陈夭夭与傲海漂浮在半空之中，藏匿于云层之内，观察着李莞的一举一动。
方才李莞没能稳住掉下去，她也会及时出手救她，只要李莞还想爬这仙山，还愿意爬这仙山，她就能等她爬过仙山，再收她为徒。
李莞的体力渐渐跟不上，差一点又要踩空，看得傲海啧啧摇头。
“陈道友，你的弟子好像都要爬山。”
“当你徒弟还挺不容易的。”
陈夭夭笑了笑，道：“你是蛟龙，肉身何其强大，我们人族肉身太过脆弱，多练练没什么不好。”
“何况，白苏他爬的山可比这仙山容易，再者，李莞没有修为，这样能爬过仙山，可见其毅力。”
“是个好苗子。”
“……”
一人一蛟闲谈两句，太阳彻底落山，夜幕降临。
李莞每每向上攀登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和心力。
“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李莞手脚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累极的时候就会靠着峭壁小憩片刻，但她也不敢休息太久，盘旋的秃鹫还在伺机捕食。
“她抬头望不到顶，但我们可以看见她离登顶只有一步之遥。”
陈夭夭低垂着眼帘，望向下方距离登顶差之毫厘的李莞。
李莞的确精疲力竭了，她在那个位置停留了整整一炷香，几次想要尝试抬起手攀登下一个峭壁突出点都没有成功，抬头望向上方，仍旧是无尽的黑暗和厚厚的云层。
这样的情况，很难不绝望。
但也正是这样的情况，更能锻炼一个人的毅力，也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决心。
“你说，她爬得上去吗？”
陈夭夭忽然轻声问傲海，视线却落在李莞的身上，没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