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弗看着哭得好不可怜的方淳意，心情就很无语。
她看起来是什么心底很好的人吗？！
才让这一个两个的，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干什么，会哭是你们的才艺展示吗？
“哭什么哭，本宫是你主母，又不是你老娘。”
王若弗不客气道，“你若是不愿，本宫也不为难你，但违抗皇后的罪过，便即可降为答应。”
方淳意的眼泪一顿，知道她向来无往不利的撒娇卖乖在皇后这里是没有用了，只能委顿下来，说自己愿意去给皇上侍疾。
如今皇上都这样了，活都不一定活得长，更别说是养好身体宠幸嫔妃了。
位分一降，往后就升不回来了，还不如认命去侍疾，说不准皇上看在她尽心的份上，一高兴就给她升了位分呢。
方淳意很快把自己安慰好，一如既往的积极乐观，干劲满满。
王若弗拿她和一旁显得死气沉沉的吕盈风作对比，心里称奇，这还真是个开心果小太阳，入宫给皇上当嫔妃倒是可惜了。
侍疾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六宫嫔妃皆赞叹王若弗英明，既打发了不合群的欣常在，又应付了侍疾的差事。
次月，准噶尔前来求亲，不仅没有因为大清下发皇子和亲的先例而退缩，反而依然态度嚣张，言明要求娶皇上的嫡亲公主。
也就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或亲妹妹，而不是宗室女。
为了这件事，帝后和太子齐聚坤宁宫，宫中有女儿的嫔妃，外加一个爱凑热闹的华贵妃也纷纷闻讯而来。
皇上撑着病体，刚想道貌岸然地说几句‘不忍女儿远嫁受苦’的话，就被华贵妃强势打断。
“哼！”华贵妃怒拍桌案，噔地一下站起身，骂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我大清的将士还没死绝呢。”
“准噶尔简直不知所谓，胆大包天。”
“皇上，这还不快下旨荡平准噶尔？”
皇上：“……”你把话说绝了，让朕怎么接。
他私心里有意答应和亲的，毕竟打仗劳民伤财，不如嫁个公主息事宁人。但是现在被华贵妃这么一说，他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
“是啊，那准噶尔的可汗又老又病，都快归西了，还有脸求娶皇上的嫡亲公主，简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齐妃也跳出来说道。
又老又病，快要归西……不将他放在眼里……
皇上再次胸口中箭，怒瞪齐妃：“你！”放肆！
“皇上您为什么瞪臣妾呀，嚣张的是那准噶尔。”齐妃无辜道，她不过是实话实说。
王若弗看了气愤的华贵妃，又看了看缩起了脖子的皇上，道：“弘晖，此事你怎么说？”
是询问，也是考验。如果她这辈子的好儿子，又为了大局的利益，情愿让亲妹妹吃亏，那她的教育确实有重大问题。
弘晖也果然没让王若弗失望，道：“战。”
“皇阿玛，我大清如今兵力强势，国库充足，将星云集，岂容区区一个准噶尔如此嚣张。”
“请皇阿玛下旨，儿臣愿率军亲征，踏平准噶尔。”
皇上看到弘晖大义凛然，后妃毫不退让的架势。
突然觉得，他这皇帝当得好没意思。
这就是靠媳妇儿子躺赢登基的代价吗，未免也太重了!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 朕重病不愈，你身为监国不能以身犯险,朕便下旨让年羹尧和老十四一同作战。”
要不是老十七那孽障在舒太妃死后，即刻自缢了，他现在就把老十七强塞过去，让其饱受蒙古人的羞辱。
皇上道：“你们都退 下吧，朕有话要同皇后说。”
“是，臣妾等告退。”
待人后，皇上支撑不住病体，萎靡了下来，竟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王若弗预感到什么，这场对话恐怕不一般。
她命人将皇上扶到床上躺下，自个儿坐在床榻边，细心地帮皇上拉了拉被子，语气寻常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
“朕病着的这些时日，总记起以前。”皇上目光悠远，语气虚弱，“记起朕还没遇到柔则， 没做出令你伤心之事的时候。”
“那时候你。”
王若弗听这老登要抒情，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还消不下去。
急忙打断道:“行了行了， 做都做了，再说就矫情了，咱有话直说，别逼我动手。”
皇上噎了一下后，又笑了，道:“你就是这个性子， 二十多年来就没曾改过。”
说着，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直地盯着王若弗: “朕糊涂了大半辈子， 竟然到了这时才发觉，你不是宜修，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真面目是你爹! ”王若弗想都不想就道。
天知道，装了二十几年蛮子，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磨难，今日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皇 上瞬间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到了现在王若弗还这么嚣张。
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不心虚?
王若弗当然不心虚，她当皇后这几年又不是白当的，积威已久，在她的地盘上，谁生谁死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故而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这些蛮子做事就是不讲究。虽说表兄妹通婚是常事，但你们倒好，一个劲儿地吃窝边草。”
“搞什么满汉不通婚， 怪不得你们皇族贵族那么矮子，好在我儿没有被连累。”
皇上目眦欲裂，说别的都行，说身高就犯了大忌!所有矮个子男人的大忌!
他挣扎着要起身，又被王若弗摁了回去。
皇上：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够够的了！
“别动，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王若弗重新给皇上盖好被子，“还有你们娶了姑姑，又纳人侄女，抢占弟媳什么的。”
“真是，浓墨重彩!”
王若弗飙了一个成语，来表达对这个朝代的五味杂陈。
她丝毫不管皇上的死活，依旧重拳出击道:“所以我现在对你当初干出来的荒唐事，也都能理解了，真的。毕竟言传身教，你祖辈是流氓劫匪，你自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上呼哧呼哧喘着气，垂死挣扎着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朕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祖辈到自己，被骂了一大通之后，他仍然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也是言传身教吧。
他们家族出情种。
王若弗:“爱，一直都爱。”
听到这个答案，皇上踏实了满足了，但王若弗还有后半句。
“爱你的宜修对你失望至极，在我头一遭痛殴你的那日就死了，而我吗。”王若弗顿了顿，有些怕皇上撑不住。
奈何她终究是个诚实的人。
“说来你不信， 其我上辈子活了八十八才寿终正寝，所以起初遇到你，就把你当半个儿子养的，毕竟不能离。”
“要是能离，有这副好皮囊，我自是要嫁个如意郎君的。”
皇上:“……”
皇上: “出去! 朕不想看见你!”
王若弗据理力争: “这是我的坤宁宫。”
皇上:“朕不管!”
王若弗这脾气，当然不会走，叉着腰和皇上对视。
几秒后，皇上认输。
他自知命不久矣，心中发苦，忙活大半辈子，终究还是什么都失去了，又或许从来没有拥有过。
皇后是，他心目中的柔则也是，还有原来爱他至深的宜修。
原来一时犯错，便再不可挽回了，竟已天人永隔多年，说不遇憾也不可能。
他无不感慨道：“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朕面前，朕没有好好珍惜，到失去了才追侮莫及，如果再给朕一个机会……”
“如果再给原来的宜修一个机会，我想她定会直接弄死你。”王若弗一点也不含蓄地揭穿真相，并冷艳嘲讽道。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自以为是，认为被你们辜负的女人活该等你们浪子回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顶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问道:“皇后， 你还知不知道，朕是一个病人， 你就是这么和病人说话的吗?”
“不然呢。”
皇上被王若弗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忽而又笑了。
也罢，谁让他就是喜欢她的直接了当，有话直说，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为了哄他高兴什么鬼话都眼睛不眨一下的往外说。
只是这一生还是有诸多遗憾。
皇上：“说起来，朕还是感谢你的，若是没有你，朕和老十四的关系定会无法缓和，朕和皇额娘必定母子离心。”
“还有，老八老九老十他们，若是没有你，他们也不会那么惨，哈哈哈。”
王若弗不太懂他的笑点，只道：“你们还真是，兄友弟恭。”
“不提他们了。”皇上看向王若弗，“朕时日无多，弘晖大气一次，朕不担心江山，唯独放不下的唯有你了，这性子恐会被人利用。”
王若弗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有好儿子在，她自会开开心心养老。
故而拍了拍皇上的手，随和道：“你先安心下去，不必等我，那地方我熟。”
皇上：“……”六。
………
意料之中的，皇上离世，弘晖登基，册立太子妃瓜尔佳氏为皇后。
扬言为先帝守孝三年，期间不选秀，不纳妃。
封生母王若弗为母后皇太后兼圣母皇太后，居慈宁宫，乌雅太后为太皇太后，已经居寿康宫。
封已成年的二阿哥和三阿哥为郡王，允沉迷修道的二阿哥不娶亲也出宫建府，可接淑太嫔出宫赡养。
先帝的一众后妃，倒是都没有怎么伤感，唯独华贵太妃沉默了一段时间。
待恢复过来后，又火速加入了王若弗的叶子牌战场。
因为先帝死得早，所以除了齐太妃和淑太嫔由儿子接出皇宫养老之外，其余的皇子都没成年，其生母也只能暂留在宫中。
“先帝还真是从头不中用到尾。”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话，随之又是一句：“糊了！”
——王若弗篇·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