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十四爷。”
甄嬛微微抬起头，低垂着的眼帘悄悄看向老十四，入目的是一张年轻俊朗，气质温和中带着朝气的脸，心神怦然一跳。
她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好在她的脸被王若弗打得红肿充血，又敷了药膏，旁人看不出来，只有甄嬛自己知道她的脸颊此时有多烫。
原来这就是十四爷，真正的大将军王。
不仅相貌俊朗，而且为人也彬彬有礼，素不相识却愿意为她说话，根本不是一看见皇后就装孙子的皇上所能比。
待甄嬛落座后，太后才发问。
“莞官女子，不对，现在是莞答应了。”太后故意说道，“你替皇帝挨打，确实也值得晋位，哀家倒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甄嬛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双脚并拢向里缩，形成一个防御的姿态。
微微低着头，额头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神。
她假装听不懂太后言语中的嘲讽和意味深长，反而条理清晰且谨慎，在太后承认她确实晋为答应后才改口道。
“嫔妾身为妾妃，为皇上效力是本分，不敢奢求晋位。”
太后目光一冷，她和王若弗不一样，王若弗制衡六宫全靠武力，她可是货真价实在宫斗中胜出的。
对甄嬛的这些招数司空见惯。
既厌恶，又忌惮，有着接近柔则的容貌和才情，还有这等心机手段，辣手程度只怕不在年世兰之下。
“呵，你倒是会说话。哀家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何时知道皇上身份的？”
甄嬛心知逃不过，当着皇上的面也只能回道：“回太后，嫔妾今日才得知皇上的身份，然后便是在宫道上遇到皇后娘娘。”
太后又笑了一声，不让甄嬛攀扯别人转移重点，“你不用说那么，哀家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是。”
甄嬛面上还撑得住，唯有手指越扣越紧。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没有人再开口，都等着太后继续提问。
太后看了一眼到现在还没抓到重点的王若弗，无奈摇摇头，这孩子曾经也是很聪明的啊，如今怎么……
看来脑子这东西，长久不用也是会生锈的。
太后转而看向皇上：“是她说的这样吗？”
皇上：“回皇额娘，确实如此。”
“那你之前就是一直用老十四的身份在和她谈情说爱。”太后突然加快了语气，一气呵成地质问道。
皇上哑然，“儿子知错，往后不会再犯了。”
“现在不是你往后会不会再犯的问题，而是莞答应身为宫妃，在宫中就敢和外男私相授受的问题。”
太后解释道，语气又变得和缓，用温柔地目光看着皇上，“老四，哀家不是气你冒充十四，是气你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
最后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成功软化了皇上的心理防线。
“皇额娘……”
皇上恍然大悟，是啊，他怎么没想到，甄嬛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老十四？
太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又拿出手绢抹了抹眼角，继而接着审问道：“莞答应，你这么做，将皇上置于何地。”
甄嬛并没有众人想象中慌张，虽然距离太后上次问她这个问题才过了没多久，但已经发生了不少事。
她已经想好了答案，故而临危不乱地双膝跪地，请罪道：“嫔妾深知自己触犯宫规，做出了有损皇家颜面的事，甘愿赴死恕罪。”
皇上和王若弗皆一惊，王若弗更是直言：“你玩这么大？”
冷眼旁观的太后忍不住拍了一下王若弗，用眼神示意——
别说话吗，接着听，这小狐狸的葫芦里还卖着药呢。
王若弗皱眉：什么意思啊？
王若弗没有看懂太后的眼神，太后却看出了她的迷茫，气得翻了个白眼。
“好在。”甄嬛停顿了一瞬，语气从迟疑变得坚定道，“好在嫔妾如今知道了皇上的身份，已是死而无憾了。”
皇上为之一动，道：“你这是？”
甄嬛这才抬起头，双眼含泪地仰望皇上，哀伤道：“嫔妾与皇上初次相遇时，也曾说过于理不合，不宜多见。”
“可后来皇上与嫔妾谈论曲谱和诗词，嫔妾心生向往，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赴约。”
说到这儿，甄嬛已经将自己忍不住被皇上才华所吸引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成功令皇上放下了大半芥蒂。
甄嬛继续道：“只是嫔妾与自称是十四爷的皇上也从未过界，望皇上不要将嫔妾当成那等水性杨花之人，嫔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你！”王若弗抢在皇上之前开口，指着甄嬛破口大骂，“真是狐狸精投的胎，满身骚味！”
甄嬛一愣，眼泪挂在脸上，情动的表情僵住了，上不去下不来。
虽早就知道皇后言辞粗鄙，但一时半会儿真适应不了。
她声情并茂地搁这儿努力演戏呢，直接被人当场揭了老底还骂的狗血淋头，情绪都断了！
但王若弗还没有说完，一针见血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十四多少岁，皇上又多少岁，脸都皱了。”
“这你都能认错，骗傻子呢！”
原本被甄嬛打动的皇上突然膝盖中了一箭，愤恨地瞪了王若弗一眼，结果被反瞪了回来。
“……”
敢怒不敢言，朕的母语是无语。
“皇后说的不错。”太后附和道，有理有据地补充，“虽说皇帝和老十四都是哀家亲生的，可兄弟俩从出生起就不一样。”
“老十四出生就白嫩干净，像个雪团子似的。皇帝呢，黑黢黢的，又瘦小，真是吓了哀家一跳。”
“莞答应弄错这个，实在是不合常理。”
皇上：朕就不应该来！
太后说得话一丝不掺假，也不是故意要埋汰皇上抬举老十四，她没有傻到当面说儿子坏话，只是真情流露，实事求是罢了。
她忽略了，往往真相是最伤人的。
甄嬛脸色难看，大脑风速运转给自己找过得去的解释。
边上的皇上已经麻木了，保持着一个坐姿一个表情动也不动，若不是鼻子还喘着气，只怕会被当做凉透了。
他此时根本无心去想，去揣度甄嬛的所作所为，满脑子都是，他在皇后和皇额娘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