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谢辰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时年知道自家公子并不喜欢老家主，偏老家主对着自家公子佯装偏爱，公子又不得不忍下恶心来和他周旋。
谢辰星的生母高氏的死是谢陈氏一手造成的吗？
不全是。
谢陈氏的妒恨是主要原因，而谢轩那漠然的态度，亦是帮凶。
高氏，一个为了活下去，讨好家中男人的小妾。死在了主母的折磨和家主的漠然之下，死的悄无声息。若没有谢辰星跑回岚西郡，怕是她就被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
雨雪沤着她，野狗蚕食她。
他厌恶谢轩那样自私虚伪的人，也痛恨谢陈氏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更讨厌，打女人的男人，无论什么原因。
“那公子......”
谢辰星换了干净衣物，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去找家里主事的商议一件事，投军，立功勋。”
时年隔着屏风看着他换衣的影子，不说话。
谢辰星穿戴整齐，看向他：“从前我教你的那些花拳绣腿，记得吗？”
时年迷迷糊糊的点头：“小的记得，是公子说怕小的在外边被人欺负，教了几招看起来厉害的招式，不过并不能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那也够了。”谢辰星系上自己从海棠那里拿来的得来的平安符，那是从前他玩笑说自己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海棠便绣了这个平安符给他。
真是单纯到让人心疼。
“公子要小的做什么？”
谢辰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我找我那个兄妇主母去要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我走了之后，帮我跟着海棠，待确定她那个情郎对她真心再离开她。倘若她那个情郎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用力怎么揍他。”
他抬脚正要离开院子，却被时年拉住了衣袖。
他静看着他。
“公子。”时年跪下，抬头望着他，眼神中竟然带了几分祈求，“不要丢下时年，时年想跟你一起去。”
谢辰星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我与你说过不止一遍，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跪着说话。”
时年咬了咬唇，似是经历了一番心里挣扎，拽着谢辰星的手，没有站起来，望着他：“公子，时年想跟你一起去。”
谢辰星笑，觉得他在胡闹：“我是去战场为民拼命，不是去春风楼找姑娘。”他手上微微用力，想将时年拉起来，时年却纹丝不动。
时年不肯松手，咬了咬牙，道：“公子，时年心仪公子，想随着公子出生入死！”
谢辰星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身体猛地僵住，原本准备有所行动的手也缓缓放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眼神中流露出丝丝疑惑与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辰星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他的目光越发深邃，似乎想要将眼前之人彻底看透。
在这寂静无声的氛围中，只有两人四目相对，而他们之间的对视则如同一场无形的较量，谁也不愿先败下阵来。
终于，谢辰星笑了出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记得谢云星成为翰林院修撰时，先帝赏赐了这个府邸。时年被派到了他身边伺候，时年很白，晒不黑的那种白皙。他不习惯身边有人小尾巴一样的跟在身后，成天公子长公子短的喊，便让时年在院外伺候。
再后来就是自己时常去外边找那个江湖游侠学功夫，总是二半夜才翻墙回来，每次回来，都会看到时年趴在桌子上，屏风后是他为自己备好的洗澡水，只是凉透了。
时年呆呆笨笨的，总是被自己欺负，每次被打也只是委屈巴巴的瘪嘴不说话。
看他乖巧又好欺负，呆呆的好玩，便从那时起去哪里也带着他。只是后来发现每次自己和海棠说话，他回来后就会不开心，还要他这个做主子的去逗他笑才肯和自己说话。后来再去找海棠便也就不带他了。
至于喜欢嘛......
谢辰星抖了抖。
因为样貌出众，在大街上被胆大的姑娘们塞手绢示好是常有的事。被男人说喜欢，还是第一次。
自己平日轻浮浪荡，并不代表真的想被一个男人表白。
时年红了眼眶，“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辰星见不得他这模样，移开眼：“起来说话，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
时年扁嘴，大有他不答应就不站的架势。
谢辰星无奈，坐在椅子上：“我说了，我是去为国杀敌，去的是战场，不是花楼。时年，这不是闹着玩的。”
时年落泪：“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功夫不好，更知道去战场下场不怎么样。可我不想和公子分开，哪怕是死，也想在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公子......”
我可以陪你去战场，也知道下场不怎么样。
哪怕是死，我也想临死前看你一眼。
谢辰星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那口茶还是没喝下去。茶杯放下，他笑了笑，就是嘴角带了几分苦涩，“男人跟我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
时年跪行到他脚边，早已泪流满面：“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这世上只有公子待我好，公子，求你别丢下我。”
“我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对我痴心。我无心招惹，抱歉，时年。”谢辰星为他擦泪，动作轻柔。
崔幽幽是，他也是。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痴情，难搞。
时年紧紧抓着他的手：“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时年从无奢求，只想跟在公子身边，就好......”
他痴情，谢辰星看了为难，也难受。
“被男人表白心意，这种感觉有点糟糕。”
时年咬唇：“公子，时年不会奢求什么。”
“起来说话。”谢辰星佯装生气，“起来！”
时年站直，垂首不语。他听着屋中静到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闭上眼，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
“是时年让公子......”
“真的想好了？”
时年睁开眼看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欣喜：“时年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