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英看得出来，江韫嘴上吵得凶，其实根本没胆子杀了太后。
她被王青仪保护的太好，以至于离了太后，她根本活不下去。
但王仲英知道，她等不得了。
她不能嫁给江雉。
太后需要一个稳住江家的筹码，把她当成傻子哄骗。
王仲英不傻，江雉的恶名她远在南方都听到过，从大漠回来的商旅，谈及江雉，无不面色惨白。
王仲英不想下半辈子跟江雉这种人绑在一起。
她的婚事早就说好了，舅父给她找了门好亲。就因为太后一句话，她就不得不把婚退了。
一个十几年来都没有照管过她的姑母，凭什么插手她的婚事。
况且还是把她许给一个棋子。
王仲英看着药丸在滚沸的药汤里化开。
舅父与她说，太后要她进京城，是为了让她做皇后。
她哪怕百般不愿，但想到王家如今势微，若是能成为太后的助力，也硬着头皮入宫了。
哪成想，王青仪想把她安排给江雉。
王仲英暗中试探过江韫，发现江韫对这门婚事一无所知。她心中怀疑的种子立刻破土生芽。
太后到底有何打算。
在跟着云桐的这段日子里，王仲英感觉到，这个被她的姑母定义为棋子的皇后，知道的反而比她要多得多。
王青仪的许多打算，连江韫都不知道，云桐却一清二楚。
王仲英不明白为何她的姑母会如此信任一个外姓人，她只知道一点，她在京城没有舅父一家撑腰，虽然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却无半点实权，只能仰人鼻息。
王青仪要把她嫁去江家，她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王仲英深吸了几口气。
苦涩的药味让她觉得恶心。
若是太后死了，她就不必嫁去江家了。
就算那些人要清算王家，她不过是一个常年住在外祖家的女儿，王家是死是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她就写信给舅父，让他把自己接回家中去。
*
“王仲英又在太后那里没有离开？”
那日在御花园瞎转，受了风，云桐回到自己的宫中，就宣了太医。
歇过两日，才终于觉得好些。
也难得过了两日，悠闲日子，云桐觉得自己的脑子清楚不少。
入夜时分，她坐在妆镜前，一边拆头上的饰物，一边听柳寥汇报今日宫中的动静。
“王仲英在宫中留了三日，说是给太后侍疾。”
云桐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就差没指着鼻子骂我不孝顺，无心侍奉太后了。”
“娘娘，太后说不见您，会不会是因为她里外拦着？”柳寥担忧道。
云桐没有说话，卸下自己的耳环，让柳寥接着。
“找到夏循了吗？”
“夏常侍出了京城。”柳寥道，“我与跟着夏常侍的一个小宦官是同乡，据他说，夏常侍出了宫就再没有回来，只知道是替太后做事去了，夏常侍走得匆忙，只说是往西边去。”
“西边？”云桐略想了想，“难道是去大漠。”
她转念又觉得不对，出远门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若是王青仪要夏循去大漠，她一定会听到风声。
“不是大漠，又会去哪里呢？”
西边，西边有什么地方是王青仪非要派亲信去的？
云桐叮嘱柳寥道：“继续打听，但别声张。”
王仲英与江韫肯定在倒腾什么。
云桐不敢不信王青仪的许诺，更不敢全信。
赵明珹昨日来永安宫，还没坐下，就对云桐讲起在宣政殿上的事。
兵部尚书暗示他，江雉战功赫赫，对其的封赏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朕不想让他回来。”赵明珹向云桐抱怨着，“不如让他原地听封吧。”
云桐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她就是草丛里的兔子，树枝上的麻雀，京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的魂吓掉。
可是，江雉回不回来这事，她说的不算，赵明珹……
说的也不算。
赵明珹自然明白这回事，与云桐抱怨了两句，就把话题岔开。
“钦天监算的日子，被母后驳回去了。”
云桐的眼睛眨了眨，这事王青仪并没有告诉她。
“母后的意思是？”她平静的问，掩藏起心中的万般波澜。
“母后说，帝皇出行，大张旗鼓，四面八方的百姓定会……定会赶来叩见，反而……反而……”
“母后可是说会影响京畿的春耕？”云桐等不及赵明珹把话说明白，只得插言道。
赵明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花儿来，只好点点头：“姐姐猜得不错。”
过了一会儿，赵明珹又道：“我还想起来了，惊蛰一过山里的飞禽走兽都要出来，此事上山恐惊扰它们，会伤天道。”
道理都叫王青仪说了，她们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份。
赵明珹沮丧的垂下脑袋：“我记得上次去西山那边，还是父皇在时，一起去狩猎。我那时候太小了，只听哥哥们说的热闹，其实是被母妃关在帐子里，哪都没去。”
他看向云桐：“姐姐那时候生病了？”
生的哪门子病啊，云桐当然记得，那时她被萧琴儿关在玉连宫里做针线，回来还挨了一顿骂。
“陛下还记得？”云桐笑了笑，“我却不记得了。”
赵明珹想想又道：“下次秋狩，我带姐姐一起去。”
云桐看着赵明珹真诚的眼睛，愣了一息，随即垂眼道：“多谢陛下。”
见赵明珹心情好了不少，云桐便随口问道：“母后的懿旨是直接送到宣政殿了，怎会如此突然改主意。”
“是母后那个叫仲英的侄女送来的。”
赵明珹在云桐面前抱怨了一番，对太后的不满也减轻了些，离开永安宫时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云桐却想着王仲英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揣摩着太后的意思。
以至于过了一天，她认真琢磨完昨夜与赵明珹的对话。
想明白以后，更生气了。
什么叫带着她去秋狩，按照规矩，她本来就应该去。
云桐气愤地叹了口气。
“娘娘，”为云桐梳理头发的柳寥，见她回过神来，继续禀报道：“这两天江韫往上阳宫跑得也勤快，每次都要与王仲英避着人说小话。今日，萧嫄在半路拦住她要与她同去的时候，江韫理都没理，直接给了她没脸。 ”
云桐轻轻将手里的簪子拍在桌上。
“她这心思都快摆我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