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广寒仙尊的话，左云并未露出过多的惊讶，只是眼底多出了一抹沉思。
他沉声道，“何以见得？”
广寒仙尊周围的冰转瞬间化开，她重新暴露于天地之间，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一位切切实实的仙尊就这么展露在面前。
她挥手在湖心亭中凝出一冰台两冰墩，顺带让湖心亭内的声音隔绝，让那忧愁女子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左云与广寒仙尊对坐。
“因果之道，晦暗难名，除了那位外，几无人可以完全掌握因果之道。”广寒仙尊清冷如玉的声音响起，“我也同样如此，和那位比起来，我对因果之道的掌控简直是粗浅，但我却能看到因果之线......”
左云对因果之道的了解也不甚明朗，作为世间最神秘之道，因果之道极难触及。
但他知道广寒仙尊所说的那位掌控因果之道的人，那位乃是开天大帝之一，世间有数的天尊。
广寒仙尊继续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深厚的因果之线，与多位大帝纠缠极深，就算是大帝转世也不可能有你这般深重的因果纠缠，而且这些因果之线纵然是时光长河也不可改。”
“敢问道友，能否知晓这些因果之线的具体细节？”
广寒仙尊却只是摇头，“我不过是能勉强看到这些罢了，你那些因果之线，我连另一端牵连之人都看不清，更别说具体细节了，怕不是只有掌控因果之道的那位才可做到。”
“如此倒也合乎。”
“而且就算我能看到，也不可轻易说出......”广寒仙尊的目光再度变得悠然，她的视线落在湖心亭外的忧愁女子身上，“明知未来走向，结局既定，是以无需再多出无用的纠缠，徒增愁恼罢了，所以我没和她多说无益之话，也未做出任何回应。”
左云的目光也落在了忧愁女子身上，不赞同地轻轻摇头，“道友这话倒不见得。”
广寒仙尊也是轻轻一笑，与左云论道，“因果难改，不论如何中间走向，终究会陷入最终的那唯一既定的因果。”
“道友是否将结果看得太重，因果因果，有因有果才是完整，不论哪一部分，都是因果的一部分，岂能因噎废食，只为果而否定一切？”
广寒仙尊莫名轻笑，“因果不以个人意志更改，不以世间常理而改，更不会因你我看法而改，不论我是否否定，因果始终是因果，不会有分毫的变化。”
“那如何行事不更是可以不用考虑背后的因果，因果不可改，与我当前行事又何干，我行之乃是顺心而为，不是为强求因果。”
广寒仙尊没有正面回答左云的质问，“其实不论我对她做出回应还是不作出回应，都是既定的，我与她之间，当前便已是处于通向那唯一因果的途中。”
她说这话时神色古井无波，但眼神牢牢盯着亭外的忧愁女子，要说丝毫没有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纵然是仙尊，也不是没有感情之人。
“我与她的因果之线显示，她注定是要与我分别的，与其让她还抱有一丝念想，不如就让她及早断了念头，或许她起执念时心头恨极了我，但总比明知没有可能却依然留在身边的留念要好。”广寒仙尊抿了抿嘴，“我见不得。”
左云不免觉得这广寒仙尊也算是性情中人，只是这个性情之处非常有其自己的个性。
但左云也有他自己的见解，“道友之见我已知，但若换做我，就算结局已然既定，我也会拼尽一切去顺应当前的心意，纵然因果注定，我也会尝试至最后一刻，直到最后那既定结局来临，坦然接受，如此才不枉自己的心意。”
两人就这样坐于湖心亭中论道，忧愁女子于亭外看着两人交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面对广寒仙尊，左云丝毫不落下风，气质淡然，甚至时不时压住了广寒仙尊的气势。
忧愁女子没想到左云到底是何来头，一般人在广寒仙尊面前可没这架势。
不过这倒不是她如今思考的主要问题。
一想到那石碑是广寒仙尊刻下，诸多问题却是在她心头解开。
她眉间的忧愁渐渐舒展。
她是真的释然了。
也逐渐明悟当初广寒仙尊所做到底是为何。
不过如今自己只是残留的一道虚影，若是原身还健在时能知晓该有多好......
就在忧愁女子面目不再忧愁间，湖心亭内的广寒仙尊忽然挥挥手，湖心亭便不再隔音。
两人的论道已经结束。
广寒仙尊无言摇头，不再多说，既然两人见解不同，自多说无益。
“但愿注定的因果来临的那一刻，你不会对过去种种后悔。”广寒仙尊起身，“对了，道友可是要去处理那天阴之灵？”
“正是。”
“那便由道友来代为处理。”广寒仙尊丢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她手中捏成一枚精致的由冰凝成的小剑，只有指头长，将其交予了左云。
左云将这精致冰剑放入手中，只感觉到其中蕴含了极为寒冰的气息，稍微一触碰其表面就感觉像是无尽的冻气切割般，冻得手生疼。
冰剑表面似有灵性般闪过一道光华，缕缕冰蓝之气从中钻出又钻入。
“这冰剑寄存有我一分力量，足够道友用来镇压那天阴之灵了，另外......”广寒仙尊扫过左云，发觉了他体内有两股不同属有灵真气凝实的效果，“其中另有一簇冰属有灵真气，其化灵后所产生神智已被我带走，剩下的有灵真气可放心炼化，不用担心出现天阴之灵那样的意外。”
左云不由得拱手道谢，“仙尊有心了。”
广寒仙尊轻轻笑了笑，随后来到忧愁女子面前，时隔不知多久终于再度喊出了一个名字，“祈微......我该走了。”
忧愁女子身子一震，凝视广寒仙尊久久不能语，但最后，她低头缓缓行礼。
“是，仙尊。”
当说完这句话后，忧愁女子的身影如飞沙般逐渐飞散在湖面之上。
一枚阴阳双色的玉佩从忧愁女子消失的地方飞出，落入了左云的手中。
左云握住玉佩，当即察觉到自己掌握了这处浮岛内外的每一处地方，整个法身洞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就连浮岛正下方的那尊灵偶也在他感应之中。
而广寒仙尊望着祈微最后留下的虚影消散之地，轻叹一口气。
下一瞬，她整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方天地再无一丝广寒仙尊的身影。
此时浮岛下方的大地忽得震颤起来。
位于灵偶下方的祭台冒出了一缕缕黑气。
那黑气浓郁，浓稠得近乎实质。
而且越来越浓烈。
灵偶边积蓄的人群不知其数，从外界进入法身洞府的方法已经不再是秘密，能赶到位于秘境地域中心的光柱下，就能进入法身洞府内。
这些人群里的人一个个守在灵偶前，少有人敢上去挑战灵偶。
没有人能在灵偶手下过上一招，更别说破灵偶的防了。
而且一位开天境强者折在灵偶手中的事迹这会已经传遍了周围的人群。
来自左家的人亲眼看到那开天境强者在灵偶手下连一回合都没走过。
不过比这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是，有一个人通过了灵偶的考验，成功升至了浮岛上。
而那人，只是一个引气境的小子。
其名为，左云。
听到这个名字，先后赶到的其他左家统领，如左奇左员等，先是一惊，然后对视着苦笑起来。
“这家伙...不愧是他。”
“那灵偶连开天境的武者都能一击斩杀，左云这家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那开天境武者是破坏了灵偶的规矩才会被一击斩杀，不然灵偶的考验根本没那么变态，这么一来左云通过倒说的过去。”
左奇和左员苦笑间纷纷在心底安慰自己。
不然左云要真是强行闯过这能够一击斩杀开天境武者的灵偶，那得多恐怖，怕是左军亲自都没法做到。
除了左家之人，青云剑宗的大师兄罗胜也和身边一位面戴轻纱的玲珑女子交谈。
“那左云已闯过灵偶之关，第一个升到了浮岛上。”
“左云吗...听说他那未婚妻也是绝色，可惜至今不能一见。”
“呵呵，你们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庆韵。”
幽元门的仲傅等人脸色很是不好看，一个个冷哼道。
“又让左家那个左云拔得了头筹，运气真好，不然我们几个势必要在这里悄然将其斩杀以报上次之仇。”
“也不知浮岛上有什么宝贝，可惜了，万雷宗和左家的人都在，不然等左云下来我们直接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浮光阁的熟人刘雅彭宣等人也向着门人弟子谈论着左云，话语间少不了一番羡慕和惊叹。
一旁的万雷宗门人更是自豪地宣布左云乃是万雷宗弟子。
连一群身穿道袍一脸淡漠之色的道人也各个注意起左云的名字。
这是来自西南域第一上古宗门的洞阳观的道士，平日里丝毫不关心外界事务的他们此次也是难得出动了。
既然有第一人通过了灵偶的考验，就不断有人认为自己也行。
尤其是一些已经踏入开天境的天骄。
摸清灵偶的规矩后确认灵偶不会轻易像斩杀之前那位开天境武者一样展露全部实力，只是会按照既定的规矩设定考验。
眼见如同仙境般的浮岛就在头顶，只差一步即可踏上，随着开始有势力天骄上前挑战灵偶，渐渐地，所有来自各大势力的天骄们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可灵偶的考验岂是那么容易通过。
每一个天骄上去前都自信满满自己能够接下灵偶一招或是自己最强一击能够击穿灵偶防御，可上去的人无一例外最后都铩羽而归。
要么一脸不敢置信地被灵偶一枪挑飞，要么最强一击落在灵偶上只是造成不痛不痒的一击，让得他们脸色大变。
当场内大部分天骄都尝试过一遍后，都没有第二个能够升入浮岛的人出现。
这下所有人才越发清楚地知道左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这左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开天境的大师兄上去都没能撼动那灵偶......”
“不会是那群左家人故意这么说骗人的吧，说不定左云现在早就躲在哪里，故作声势呢！”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左家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就在底下人议论纷纷间，原本灵偶所站的祭台下，突然发生剧变，涌出了极为浓郁的黑气。
那黑气很快就向着四周弥漫。
而灵偶而像是察觉到什么异变一般，握紧手中长枪死死盯着地下。
“这黑气怎么回事？”
“快退，不要吸入这些黑气，以免生变，目前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心为上！”
一时间，各大势力的人马纷纷散开。
但只见浮岛下方的祭台忽然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巨大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中传出阴森森的笑声。
“你终究是不能永远压住我的......祈微。”
在诸多人的瞩目下，一道身穿黑色长袍面目阴鸷的女子从深不见底的坑洞中缓缓浮起。
她的面目和左云所见的那忧愁女子无二，只是神情不同。
她感应到原本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消失了，那是祈微借助洞府之威对她设下的镇压。
如今这镇压忽然消失，她又得以重见天日。
她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冷哼道，“本来积蓄的后手倒是用不上了，不过既然出来了，那还是随我一齐现世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在外界的秘境地域，多个不同的秘境内突然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黑气。
如同乌云席卷而成的龙卷，到处肆虐。
转瞬间吞噬了那些秘境。
那些黑气顺着秘境的入口，来到了西南域的大地上。
在黑气之中，是一头又一头阴物，跨过秘境之口，出现在广袤大地之上。
阴物的数量根本不知其数，远看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凝聚成一片。
有人望着这一幕，吓得喃喃了起来。
“传说中的阴潮.....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