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搀扶之间，长长的头发从肩胛处垂落下来。
乌黑柔顺的长发，看起来很有光泽。
他顺手将自己的头发撩至脑后，并声色轻柔地嘱咐道：“奶奶，小心。”
“好好好，奶奶的乖孙，好好好。”
将老奶奶搀扶起来之后，三人一起离开寺庙。
余光中，宁舟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像垂眸俯瞰。
即便惊恐一瞥，宁舟也能看出，祂被修缮得十分精美，通体都是由玲珑剔透的白玉铸成，超越常人的高度使得祂堪堪能够呆在这狭小的寺庙之中，头顶再没有一丝剩余的空间。
出来之后，宁舟看到，小小的寺庙之前，早已排成了长队，一眼竟望不见尽头。
大家安安静静地候着，面色虔诚地祈祷着，没有一丝杂音。
待到三人从里面出来，后面的几人便快速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门扉紧闭。
下山的时候，宁舟一直留意观察着四周。
顺着山路而下，两侧都是稀疏的树木，一棵棵的，无序又杂乱，许是因为无人打理，顶上的树冠肆意疯长，斑驳的树影投落在地面之上，低矮的草丛中点缀着几朵繁星般的无名野花。
远处，是坐落于山涧的小镇，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人间烟火，大概也便是如此。
更远的地方，那里，弥漫着浓厚的黑雾，使人无法视清。
黑雾之内，便是——恶之镇。
四处扫视的目光微顿，宁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边，同样是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岳星河。
他动作缓慢，行为机械。
大概还处于所谓的前情阶段。
没有上前，宁舟快速收回目光。
一路向下，最终，他们停在一处院落。
老奶奶去杀小鸡，留下两人坐在前院。
老爷爷躺在摇椅上，暖暖地晒着太阳。
宁舟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他双手托腮，看着不远处的看门小黄狗。
突然，宁舟问道：“爷爷，咱们这里为什么叫恶之镇呐？”
“嗯？”迷迷糊糊的老爷爷懒懒地睁开眼睛，“乖孙，你刚刚说什么？爷爷没有听清。”
宁舟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
为什么会叫恶之镇？
不会觉得很不吉利吗？
当然，后面的问题宁舟没有问出。
“为什么叫恶之镇？”老爷爷的声音有些悠远，“因为这是一个永远没有恶念的小镇。”
永远没有恶念？
他面向南方的小山头，双手合十，眼睛微闭，“神庇佑我们，恶之镇不存在任何恶念。”
是吗？
他虔诚地祷告，似乎已经忘了与宁舟的交谈。
“……吾神慈悲，感谢您一直守护小镇……愿您在天上喜乐安康……”
宁舟默默地听着。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大地，此时正是春日接近入夏的日子，门口的小黄狗都被晒得昏昏欲睡。
咚咚咚地切菜声从厨房传出，滋滋啦啦的热油怦然乍响，炒菜的香气飘入鼻端。
这样的氛围，不自觉便让人放下心防。
轻轻勾着唇角，宁舟的目光扫了眼南边的方向，一抹兴味一闪而逝。
时间缓缓流逝……
“开饭啦！”
老奶奶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宁舟赶紧起身相迎。
帮忙把菜品端上饭桌，三人一起围桌而坐。
以茶代酒，老爷爷端起茶盏，蜿蜒如同蚯蚓一般的血管在隐隐颤抖，“来，咱们一起干一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老奶奶同样端起茶盏，干枯如同树枝一般的指节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来，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没有多加犹豫，宁舟端起茶盏，眼中漾着笑意，他点了点头，“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三人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她热情招待，“来来来，吃吃吃，锅里还有，快尝尝奶奶的手艺。”
看着桌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小鸡炖蘑菇，宁舟笑着夹起一块，“好，我尝尝。”
放进口中之后，宁舟慢慢咀嚼。
而后，他点点头，“嗯，好吃。”
两人瞬间笑了。
他说：“哈哈哈，好吃就多吃点，我张大强苦了谁都不能苦了孩子，想吃咱明天还做！”
她说：“慢点慢点，小心噎着，明天奶奶还给你做，好孩子。”
看着两人争先恐后地为自己夹肉，宁舟无奈一笑，“家里的小鸡要遭殃喽。”
这话惹得两人又是一笑。
言笑晏晏之间，三人就餐完毕。
宁舟撩起衣摆，主动帮忙收拾。
见状，老奶奶更是满意地点头，“好好好，好孩子。”
说着，她踢了下老爷爷的椅子腿，“瞧瞧。”
她有些嫌弃地对着老爷爷上下扫视，声音有些嗔怪，“再看看你，哎呦，懒死你算了。”
老爷爷仍旧老神在在，根本不为所动，还犟着一根筋，“我？我怎么了？”
她翻了个白眼，“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喽。”
老爷爷根本不服气，“怎么就倒霉了？我是短了你的吃喝，还是咋了？”
而此时，宁舟已经到了厨房，他将碗筷放下，并侧耳倾听着二老的绊嘴。
想来这样的吵闹时有发生，两人皆是笑着斗嘴，并时不时无奈摇头。
她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勤快一点？”
她指了指厨房，“看看，孩子都知道吃完饭要帮忙收拾，你呢，往那里一坐，跟个大爷似的。”
没有否认，他有些感慨，“是，宁舟这孩子，真好。”
她轻轻哼了一声，“我看人家就是来报恩的，张大强，你可占到便宜喽。”
他双手合十，微微垂下了些脑袋，“吾神慈悲呐，神怜悯我张家无后，这才送来这么一个好孩子，你说是不是？”
她也双手合十，“是啊，吾神慈悲……”
睁开眼后，她凑近了些，“欸，你到底怎么是发现这孩子的？”
他赶紧左右扫视，“嘘，小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