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栖洲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你能想到的，大师兄会想不到吗？他能带着仙兵来冥府要人，自然已经说服了天尊。你去，就是自投罗网。”
这一次的交战，无量道长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看来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
以慕栖洲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轻易休战的人，今日只是个试探罢了。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沈南意对无量道长的感情，已从感激变成了痛恨：
“可是，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我们不去指证他，难道就看着他逍遥法外？”
“你记住，他的目的是神木扶桑，而找到神木的关键，是你。所以，他才费尽心机要将你赶到绝路，逼你就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带走你！”
慕栖洲一双慧眼早已看透了这场战役的本质。
无量道长不只想要抓沈南意，更想借仙界的力量将他也一并拿下。
所以，今天这场战不想打也得打，没有选择。
只是可怜这这些无辜的兵，慕栖洲看着挂了彩的冥兵，心里难受。
沈南意咬碎了牙，痛骂：“天尊真是老糊涂了！”
“你不知道内情。”慕栖洲宠溺地摸了摸她头发：
“当年鬼界圣女本是幽冥之主，据传，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上古仙君，因爱生恨，带数万阴兵横扫三界，血流成河，后被仙界扑杀。自她后，幽冥才迎了泰山神，奉为新主。所以世世代代的泰山府君都必须绝七情、灭六欲，为的就是以纯心镇守九幽。天尊这回怕是心有余悸，担心我和你会重蹈覆辙。”
这些事情他本不该说，千年前二人相恋，之所以被斥责违反天道，就是因为这条天规。
但情爱之事由不得半分作假，重生一次，他依然还是爱上了沈南意，不可自拔。
“可我自问无愧于心，我和你在一起，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慕栖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坚韧，像是一汪碧海，撑起她这艘孤舟，与她一路前行。
她迎向他的目光，心也逐渐变得安定。
她再也不会害怕自己被抛弃，因为他的爱就如这无垠的大海，宽广而深沉。
“可是你也说过，无量道长当初为了灭鬼界圣女差一点战死。这样的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如今的黑袍人？”沈南意百思不得其解。
慕栖洲沮丧地摇了摇头，手抚了把脸：
“天地叹我执迷不悟，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量道长这样的上古神，也有执念在心？”
沈南意手托着下巴，看向慕栖洲：“难不成，他也是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慕栖洲失笑，摆了摆手：“不可能，他活了几千年，无情无欲，从未听说他近过女色，又哪来的爱而不得？”
“可我看刚刚他说这番话时，眼神很悲伤，那种悲痛我也曾有过，就是失去挚爱的痛。”
她能肯定，否则也不会产生共鸣。
慕栖洲笑了笑，眼里满是惆怅：
“我倒希望你猜的是真的。他若有这样的遭遇，更不该作恶，拆散我们了。”
“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哎！”
沈南意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搀扶着他起身：“回去吧。”
*
慕栖洲回到了议事堂，还有乌泱泱的人在等着他。
见他有正事要忙碌，沈南意便到了一旁的侧殿，稍作休息。
她口干舌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囫囵吞下了肚，冒烟的嗓子终于缓了过来。
一抬眼，便看到孟春进来了。
“主上在议事，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孟春有心，带了很多瓶瓶罐罐的药。
沈南意抬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衣裳被刀剑划开了几道口子，但伤的不深。
“没事，这点小伤，我自己上点药就行了。”
孟春：“哎，可不能马虎了，女孩子留疤可就不好看了。快，让我给你涂药膏。”
沈南意撩起衣裳，手臂、腰腹也有好几道伤口，触目惊心。
孟春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她才感觉到疼痛钻心，呲着牙问道：
“仙冥两界开战，大家会不会恨我？”
“胡说，恨你做什么？那些个九重天的神仙，各个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呢。我偌大的地府，还让他们欺负了去？”
孟春义愤填膺，只恨自己没有持剑上阵。
“那大人们会不会怨恨阿洲？”
沈南意很担心，那帮子老古董怕这怕那的，这回打仗了，还不得狂喷唾沫淹死慕栖洲。
“嘿，这你可说错了！十殿阎罗往常都是嘴碎的，各有各的意见；今日大家反倒是同仇敌忾，异口同声地大赞冥主的霸气之姿。啧啧，不愧是在阳间做过霸总的，帅！”
“真的假的？”沈南意怎么那么不信呢，素日他只不过是拉着她的手，那些老古董都要让慕栖洲“三思”又“三思”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冥府这口气，可是忍了上千年了。想当初我们圣女……”
孟春脱口而出后，又自觉不妥，立刻捂住了嘴。
但沈南意已经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圣女，可是鬼界圣女？”
孟春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
“是阿洲告诉我的，说三千年前，冥府的主人是鬼界圣女，但她通过建木横扫三界，被仙界诛杀。”
说到这，沈南意眼睛唰地一亮，看向孟春：
“噢，对了，你这老婆子是活得最久的人了，你肯定还知道些内情，快和我说说。”
孟春矫情地一甩手帕，挡住自己的脸：“胡扯，老娘年轻着呢！”
“是是是，您长生不老，年年十八，貌美如花。我是说您资历深，懂得多。”
沈南意拉着她的胳膊，撒起了娇：“您快说说嘛，我真的很好奇。”
孟春走到门口，往殿外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呐，咱姐俩说悄悄话，这些事儿，你保证，连府君都不能说。”
沈南意立刻双指并拢，立在耳畔：“我保证，绝对不透露半个字。”
“好好好，这个事儿，如今地府里头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孟春拎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再抬眼，眸间起了一片水雾：
“因为，我曾是鬼界圣女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