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被她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他的童年？该从哪儿说起呢？他知道自己的童年也一样糟糕，甚至更糟。
问题是，他喜欢忘记过去发生的事。他没有理由继续想着它，或者把它记在心里。这种残酷的经历不应该留在他的记忆里。
尽管如此，玉真还是觉得分享一些童年的片段才公平。他并不介意自己的经历，因为他哥哥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只不过，大皇子很幸运，是皇后最宠爱的孩子。
“你想知道什么？”他平静地问她，好奇是什么让她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只是让于真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提问，得到了直接的回答。
“嗯，我真的不知道，”她承认道。
李雪月咬着下唇，努力思考自己到底在好奇什么。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几秒钟后，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也许，你和父母的关系动态？”她问道。
于真轻笑一声。他抚摸着她的侧脸，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你今天说的词儿好复杂啊，我佩服你。”他调侃道。
李雪月嗤之以鼻，拍了拍他的胸口，她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转移话题。
“我是认真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余真抓住了打他的那只手。虽然最近发生了些事，但她的力量已经增强了不少。这一巴掌终于感觉重了一些。
“怎么样？”她急切地问道。
当他看到她像一只好奇的小宠物一样抬头看着他时，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看得出来，我父母的关系不太好。我不记得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破裂的。”
李雪月点点头。听到这话倒是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考虑到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不过，她只见过一个，那就是玉灵罗。
“或许，事情是从皇后在大皇子挨打的时候站在她那边，除了大皇子，谁也不保护，只保护我，才开始的。”
李雪月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揪紧。她和他一样，经历过同样的童年，偏心太明显，让人无法忽视。想到年幼的宇真，睁着眼睛，惊恐万分，却无人保护，她就心疼不已。
“皇帝宠爱女儿，皇后宠爱长子。他们根本不理我，也没给我多少时间。当然，童年如此悲惨，我长大后注定会恨他们。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震觉得用“恨”这个词来形容他对父母的感情太贴切了。他现在的感受是怨恨。
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让他坚强的殴打，那些让他贬低的责骂。说来好笑，正是这些，成就了他如今的成就。
“确实有一些虐待，或许足以与你相比。皇帝喜欢折磨他的儿子，相信这能让男孩变成男人，但实际上，这只会让他的儿子变成恶棍。”
李雪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原以为皇帝肯定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才会招致如此的仇恨……但她从来没想过辱骂。
他继续往前走，语气平静得让她有些担心。仿佛他已经从那些痛苦的经历中走出来，或者根本就不在乎。
或许是两者的结合，又或许这是他的应对机制——不去理会肩上的所有烦恼。
“我和大皇子，没有一天不吃亏。不过大皇子有皇后庇佑，皇后相信他会成为太子，把所有的希望和抱负都寄托在他身上。”
于真顿了顿，现在想想……“或者说，大皇子跟她最像，性格也好，小习惯也好，连眼睛都跟皇后一模一样。”
玉真苦笑一声：“而我，浑身都像皇上。她肯定觉得，看我就像看她鄙视的男人一样。”
李雪月疑惑道：“我以为……曾经爱过皇帝？如果不是，您怎么会有这么多兄弟姐妹？”
玉真笑了一声。“他们初识便相爱。那是一桩包办婚姻，他们不得不相处。然而，当皇后满足了他的愿望后，冷落就开始了。”
李雪月缓缓的点了点头。
“皇后对此没有意见。她知道自己在宫中的职责是为他生下尽可能多的孩子，但她也希望他能保护她。”
“守护？”李雪月想也没想就问道。皇后是一国之母，一生之中应该有很多守护，就像玉真在她身边安排的那些守护一样。
“是的，我父母那一代的宫廷生活糟糕得多。他们对外国人并不那么欢迎，而当时的皇后就是外国人——敌国最受宠的公主，被送去作为建立联盟的祭品。”
李雪月惊讶地发现自己和皇后的相似之处，仿佛听到了自己和玉真的爱情故事。
“某种程度上，皇后为你铺平了道路。凭借她的成就以及对宫中女性的严格管控，她得以逐渐消除外界对外国人的偏见。”
于真不想让李雪月觉得她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冷酷无情，粗鲁无情。但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实在太难以忽视了。
“不幸的是，她最终变得渴望权力。这件事发生在她没能生下我哥哥的时候。”
李雪月嘴角微张。流产了。
“还有另一个哥哥，甚至可能还有一两个姐姐……”
李雪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抬头看着玉真，满脸震惊。她没想到皇后自从生下大皇子之后，竟然流产了这么多次。
“如此重大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的生活肯定感觉失控了。结果，她不得不去掌控其他东西。宫殿。仆人。最终，一切都变成了皇帝掌管的一切。”
李雪月呼吸一滞。“皇上没保护好她……难道她没被那些流言蜚语给挡住了？她是不是被扔进了狮穴，被逼着活下去？”
于真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听说过她心地多么温柔，直到我父亲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李雪月无法想象皇后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一个年轻的少女被迫流落异乡，身边的丈夫几乎没怎么相处过，宫中更是挤满了一心想害死她的人。
然而，皇后并没有屈服于这些障碍。她克服了困难，但却与她的孩子们失去了联系。
“这就能解释她偏袒谁了，”李雪月脱口而出，却一巴掌捂住了嘴。“不，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介意。”玉真笑道，“她偏心大皇子，就是这么个意思。大皇子在她眼里就是完美无缺的化身。每次她小产，她都会紧紧地抱住他，说他是上天的恩赐。”
李雪月百思不得其解。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玉真终于出生了……如果她是皇后，她会像拥抱大皇子一样拥抱玉真。经历了无数次的失去，终于在黑暗的洞穴尽头看到了光明。
“皇后怨恨我，不仅因为我的眼睛像我父亲，更因为她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她对大皇子宠爱有加，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因为她相信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李雪月的心为他而痛。她只能倾身紧紧地拥抱他。在缺乏爱的环境中长大，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得到爱……嫉妒和自我怀疑带来的刺痛。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别为我哭，”余真低声说。他忘了她对童年一无所知。有人为童年哭泣，这很奇怪。在他看来，在缺乏爱的父母的陪伴下长大很正常。
李雪月的回应是，他抱得更紧了，“你没有人。”
“它让我更加独立，”他低声说道，深情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孩子们不需要独立。他们需要被爱。”
于真听了她的话，只能轻轻一笑。她太体贴了。这话确实没伤到他。他已经度过了人生的那段时光。现在，剩下的只有怨恨。
“现在你拥有我了。”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爱上她了。“而你就是我所需要的一切，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