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点头，蔡建设说的是有道理的。
历史客观存在，人的认知受主观影响，不同的人，看相同的历史，得到的结论也不同。
“你们从历史中得到了什么？和先锋组织有什么联系？”
蔡建设神色唏嘘，不知想到什么。
“先锋组织，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后来有了先锋队，一步步慢慢发展起来，到今天的先锋组织。”
“名为先锋，实质也是先锋，敢为天下先，敢对一切不公说不，敢对一切压迫亮出锋芒，敢于劈开一切未知。”
“有史记载以来，先锋从来不缺，每当人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总有那个时代的先锋站出来，争取生存空间。”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天，“你知道吗，我们历史上，从来不缺反抗的人，我以前也以此为骄傲，认为我们是个伟大的文明，没有人能奴役我们，别人让我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就会让别人活不下去。”
“远古时期，帝王将相轮番登场，那个时代，每个敢反对帝王的人，谁敢说他们在那个时代不是先锋。”
“可结果，历史也告诉了我们，先锋们，最终，也将走上帝王将相的道路，成为被新先锋推翻的存在。”
林天默然，从这个角度来说，蔡建设说的没错。
每个时代造反的人，都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先锋，都是革命者。
或许后人可以说他们算不上革命，甚至没有革命意义，最伟大的褒奖，也会说他们革命不彻底。
但站在时间下游，谁都没有资格说时间上游的人革命不彻底。
时代的局限性，束缚了每一个人，每个时代的革命者，都有局限性，当代人评价古代人革命不彻底，未来人也会评价当代人革命不彻底。
对革命来说，也许不会有革命彻底的时候，除非革命已经不需要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一万年后，还会有革命，甚至十万年、百万年后，革命依旧存在，人类灭亡了，新生的智慧生命，仍然会出现革命。
只要还有阶级，还有剥削，还有压迫，革命就不会终止，说革命已经不重要的，或者已经没必要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天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古代，古人的造反，理所应当被称为革命，他们值得这个褒义而惨烈的称呼。
蔡建设称古代造反的人为先锋，以此推断下来的结论，是有一定依据的。
所以，一切革命者，都会走上帝王将相的老路，先锋终究被新的先锋推翻。
这是个冷酷而残忍的结论，里面包含的太多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当你知道这个事实时，你还对先锋组织抱有希望吗？”
“明知这个时代的先锋就算成功，短暂的希望后将是更大绝望，直到在未来被新的先锋推翻，现在亲手扶植未来的恶龙上任，是你希望的吗？”
林天的话很尖锐，直击痛点，蔡建设缓缓抿了口酒，将杯子轻轻放下。
“在先锋组织内部学习时，得到这个结论我也很不甘心，我时常在想，如果某个时代的先锋能更完美一些，做得更多一些，能否可以将这个循环彻底终结。”
“看看历史，很多事，往往都只差那么一点，只要再完美一点，再成功一点，一切就是另一个结果。”
“我不信循环无法打破，我坚信我们这个时代的先锋和前人是不一样的，我们会做的更好更完美，将循环彻底终结。”
他笑着看向林天，“毕竟，我们这个时代这么发达，有强大无匹的智能，上限难以想象的修行体系，简单易推行的科技体系，每方面都走到了高深地步。”
“我们将比任何前人更有优势，做得更好，是有史以来，最有希望完成历史遗愿的一代人。”
“这个想法，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是我们内部很多人的想法，包括我。”
林天静静地看着蔡建设，冰冷的道：“你不会成功，你们组织也不会成功，即便你们很想成功，也做到极致，你们依旧会失败。”
蔡建设失笑，“是啊，我们不会成功，因为像我们这样想的人，每个时代都有。”
“每个时代的先锋，都会极力夸赞自己，全力宣传自己以与之前所有时代的先锋拉开差距，来辩证他们的独一无二和历史使命。”
“虽然有自夸嫌疑，却也能凝聚无上荣耀，让时代的先锋们投入更大热情去改造世界，这点，和我们现在没有差别，所以，可预见范围内，我们反抗的未来，也不会和他们有多大差别。”
这是个无情又残酷的答案，反抗压迫，最终难免成为压迫，被别人推翻；不反抗压迫，便会被压迫到死。
无论哪条路，对于有理想有信念的先锋们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连林天都感到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光亮。
人类大概就应该在无休止的动荡中，一次次沉沦起伏，遭受磨难，文明也该一次次浴火，死去活来。
或许未来是光明的，道路虽然坎坷曲折，只要坚持下去，总有能看到希望的一天。
但很多人不这样想，既然世界上总有人享福受苦，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苦，是享福不好吗？
或许，看到真相而意志不坚定，也是历代先锋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
“我们了解的时间不长，以我对你的认识，如果这时代的先锋只有这么点本事，你应该不会待在里面。”
“别卖关子了，我也想看看，新时代的先锋，能走出什么路。”
林天收回思绪，直截了当询问蔡建设。
蔡建设微微一笑，“林兄感知惊人，不错，先锋组织确实有令我跟随的地方。”
“历史循环残酷，但我们这个时代的先锋会长，依旧找到破局之策。”
林天来了兴趣，“说说，我知道你是想发展我进去，如果能引起我兴趣，我就答应你。”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对于任何一个真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吸引力。
蔡建设见林天这么直白点破自己目的，也不介意，林天能站出来帮他们，心肠不坏，光这一点，就值得他亲自发展。
“很简单，依靠大众。”
林天皱眉，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就这么简单？”
从古至今，这个话题已经被说烂了，什么都能在这上面扯几句，什么君民舟水，什么民贵君轻的太多了，还不都成了历史。
蔡建设摆了摆手，“听起来确实简单，但这里面的东西，可不简单。”
“你看历史，从古至今，有哪一次，是来自大众亲自动手，而不是依靠先锋？”
这话一出，林天头皮发麻，感觉发根都立了起来。
蔡建设没有给林天太多时间思考，继续讲述。
“每一次，都是有人带头，然后人们蜂拥而上。”
“起主导的、起作用的、破局的，是先锋，后来跟随的人，是从龙、是依附、是大势所趋。”
“先锋是做蛋糕的，大众是坐享其成者，是锦上添花者。”
蔡建设越说越快，说的尽是一些违背常理的东西。
“先锋走错了方向，什么主义、什么掌权者、统治阶级，都是纸老虎，真正的老虎，是愚昧的大众啊。”
“只要这个情况不改变，无论多少次循环，都是徒劳，真正的老虎一直隐藏在身后，虎视眈眈觊觎着每个时代的新蛋糕。”
“大势一起，希望出现，进入先锋的人，有多少是真正的先锋？更多的，是拿着锅碗瓢盆，准备在新时代瓜分蛋糕的人，谁还在意先锋，先锋所为的人，已经准备瓜分先锋，先锋如何能成功？”
林天神色肃然，这个先锋组织，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不得不承认，蔡建设说的一针见血，统治阶级、特权阶级、掌权者等旧时代认为的大山，确实是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