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昂挂断姚涛的电话，坐在办公室里点了一根烟，惆怅地吞吐着官场上的各种身不由己。
当年他从公安厅厅长升任副省长时，时任汉南省省委书记的姚永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尔后进常委班子，晋升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也是畅通无阻。
现在回想起来，荣也姚系，辱也姚系！
这些年替姚涛那个小王八蛋擦屁股的次数越多，政治上的污点也越多。这回真的是骑虎难下，睁眼闭眼都是两眼一抹黑。
今天早上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
在2013年7月至9月这三个月时间里，全省立案3726件，同比增长81%，其中查处厅局级干部41人，县处级干部295人。
这意味着：
自从Z央巡视组进驻汉南省之后，汉南省的廉政建设与反腐工作力度正在不断地加强。
反腐已经是大势所趋，无人可阻。
廖启昂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立案数据，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糊涂下去，眼下固然不宜跟姚系翻脸，但也不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姚涛摆布。
在无法下船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甩锅，尽量规避责任。
愁思至此。
廖启昂拿起桌上那部红色座机，拨通了姚永年的专线电话，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老领导，是我。”
“启昂啊，找我有事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温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廖启昂拉起一副谈笑自如的腔调：“有件事想跟你汇报一下。这些年，令郎在汉南的生意越做越大，同时，对他抱有微词的地方干部也不少。尤其是吕州市的市长陈长安，他对令郎的意见可不小，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言外之意就是说：
你的宝贝儿子在汉南省整天不干人事，到处树敌！不是我不照顾他，这回真的是风雨太大，爱莫能助。
不料电话里传来批评声：
“启昂啊，你是汉南的纪委书记，做事要有自己的决断力。就算姚涛是我儿子，如果他真的违法乱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话又说回来，这些年，吕州已经连续倒下三任市委书记，难道陈长安就没有半点问题？”
闻言，廖启昂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郁闷地意识到，自己打这个电话纯粹就是自讨苦吃。
姚永年俨然没兴趣教姚涛怎么做人，对收拾陈长安一事却挺有兴趣。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异于责令他廖启昂办事不力，连个小小的陈长安都镇不住，摆明了要他继续为姚涛擦屁股。
廖启昂无奈苦笑：“老领导教训得是。”
“启昂啊，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不过这次的事情，你也要吸取教训，务必加强自己的决断力。”
“明白。”
“好了，就这样吧。”
说完，姚永年便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廖启昂心中纵然是五味杂陈、万般不甘，他也不敢公然违背姚永年的意思。
哪怕姚涛就是一坨臭狗屎，他也得把姚涛当金子一样捧在手心里。
这就是“船上人”的宿命。
在这场势不可挡的反腐风暴中，该怎么保全自己？廖启昂站在窗前沉思了半个多小时。
下午三点。
廖启昂一个电话打到省检察院，叫梁柄焕过来一趟。
前天，省检察院刚去吕州抓捕秦筝和南宫文静的那天晚上，廖启昂曾责令梁柄焕在天亮之前拿到有效口供。
检察院的人通宵奋战一晚上，结果什么口供也没拿到。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梁柄焕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等廖启昂的电话。这悲催的岁月，终究还是躲不过去，该来的迟早会来。
梁柄焕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一走进廖启昂的办公室便表态：“廖书记，现在我们正在加强对秦筝和南宫文静的审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让她们招供……”
“瞎说什么呢你？”
“廖书记，我的意思是说，您大可放心，您交待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办妥，绝对不拖您的后……”
“闭嘴！我什么时候给你交待过事情？胡说八道！”
廖启昂突然脸色一沉，那眼神也狠厉了许多，仿佛对梁柄焕这种忠心耿耿的表现很不满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梁柄焕搞得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难道我说错了话？
前天晚上你叫我去吕州抓人，我可是毫不含糊，就算我没有第一时间拿到有效口供，你也犯不着翻脸不认人吧？
难道……
你他妈想甩锅？
草！！！
面对翻脸不认人的廖启昂，梁柄焕低调地回了声：“我明白了。”翻江倒海的心潮却是怎么也压不住，默默把廖启昂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廖启昂正色凛然地回道：
“以后说话注意点！”
“今天我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群众对你们检察院的办案力度很不满意！”
“尤其是某些大案要案，务必在24内结案。”
闻言，梁柄焕一阵苦笑。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个所谓的群众，不就是姚涛姚公子？
说到底，作业还是要交。
这姓廖的之所以翻脸不认人，无非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他一方面逼检察院的同志们采用诱供、逼供等非法审讯手段，要求检察院尽快拿到足以干残陈长安的口供！
一方面又怕自己受牵连，急着撇清责任。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梁柄焕越想越郁闷，越郁闷，就越想问候一巴掌扇死廖启昂。可惜这种野望只能在心里想想，他的巴掌虽厚实，扇副省级干部还是差点火候。
“好吧，我尽量在24小时结案。”
“不是尽力，是务必！”
“行。”
走出廖启昂的办公室没两步，梁柄焕又回头狠狠地“呸”了一声。
满肚子的怒火和郁闷，无处发泄。
当天晚上。
省检察院的大楼里灯火通明。
针对秦筝和南宫文静的审讯再次拉开序幕，梁柄焕坐镇指挥中心，对审讯人员下达了一条残酷的指令：“先让她们喝水！”
对于大量喝水的后续指令，审讯人员都心照不宣，就是禁止小便。
梁柄焕显然摸到了秦筝和南宫文静的软肋。
首先她们都是女人。
其次，她们都是自认优雅的知识女性，有一定的自尊心，她们怎么好意思当着审讯人员的面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