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交锋结束，说实话，其实两人都没有估算出对方的实力。
刚刚的一招用了几成力，又藏了多少拙，只是露出一个浅显的轮廓。
所以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第二次交锋。
试探、试探、再试探。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空中沉沉浮浮的瘴气再次凝结成一头百丈巨蟒，吞云吐雾间，尖锐的獠牙滴落毒液，好似硫酸“呲”的一声不知道坠落到哪里腐蚀。
暗红的竖瞳居高临下俯瞰地上的渺小人类。
狂风飒飒，旋转的九州鼎下少女身姿笔挺，苍劲柔韧，宛如断崖之上伫立的青柏。
乌木簪不知被吹到了何处，盘起的长发如瀑倾散，随风摆起弧度的额发下，一双暗沉的眼瞳就如深夜危机四伏的海面，一片漆黑。
这一次她不再是徒手接招，那鲜血不止的右手“倏”的一声抽出轩辕剑。
本就通身金黄的神剑再经由她的灵力一裹，更是耀眼的令人忍不住生出膜拜之情。
她直勾勾的盯紧一处。
那人就在云层后。
她想去看看。
一定要去看看。
是不是你。
云海翻腾，惊雷轰鸣，青红紫电逼人眼，巨蟒直起上半身高高嘶吼，紧接着倏尔向下俯冲。
肆虐的气流撕毁周遭一切草木建筑，毒液落地激起一阵腐蚀白烟，来势汹汹，恍若打破禁忌所放出的恶魔。
菩然眸色一凝，手中轩辕剑刚要出动，却猛然惊觉，这一次不单是巨蟒袭来，那漂浮空中厚重的瘴气也一同往下压。
就像什么呢？
像天塌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来不及细细感受这份喜悦，因为绝望只会接踵而至。
超出他们认知的黑色巨蟒翻天倒地，再次现身的瘴气遮盖天空，大夜弥天。
而现在，巨蟒凶神恶煞，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地面，由瘴气组成的天幕也极速向下降落。
如同一只巨碗直直向下倒扣。
人群惊慌失措，跪下，甚至趴地，不是怕被挤成肉饼，而是怕只要沾染一点，瘴气便能侵蚀身体带走整条性命。
阴阳割昏晓，极致的黑，璀璨的金，岚云滔滔起。
莫大的压力担在她的双肩。
菩然垂眸看了眼明明握剑还在痉挛的右手，随即抬起，递到唇边一口咬下。
像是爆汁的樱桃鲜血四溢。
霎时菩提的心发疼一颤。
肉体上的疼痛感像是一个刺激信号，让她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动权。
当宁静到悚然的眸子再次看向右手时，它不再抽搐，而是平稳又坚韧的握紧轩辕剑。
这时菩然才稍稍满意。
拿剑刺向敌人的手，是不可以发抖的。
她向前疾跑，目不斜视的冲向黑色巨蟒，狂风摧折，近乎要将少女纤细的身姿压断，接连不断的闪电劈在她脚边，焦土黑糊。
她的身法太快了，就如狂风暴雨下，在翻涌咆哮的海面，轻盈翱翔的海燕。
一道道的惊雷落空，降下的毒液也被她全部躲开。
少女似是化作一道白色彗星，冲向天际时，手底奋力将轩辕剑投掷出去。
登时剑鸣高昂激颤，昆山玉碎凤凰叫，硬生生将空气撕裂成两半，一道圣痕剑光利落的斩断巨蟒硕大的脑袋。
“吼吼吼——”
百丈蛇躯痛苦翻腾，把云雾搅得一团糟。
菩然一跃而起，凌空接住轩辕剑，脚尖踩在正在极速往下坠落的蟒首。
她顾不上变得越发狂暴的蛇身，因为天空的瘴气已经压到地面不足十米处。
九米……
八米……
七米……
郦城十几万人眼睁睁看着“天”塌下来，脸色一片惨白。
从凌晨开始的逃亡早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绝望之后接希望，希望之后又迎来绝望，在精神层面也是不堪折磨的彻底倒下。
心如死灰，踉跄跪地。
瘴气还在飞速下降。
四米……
三米……
两米……
“快！全部趴下！！！”
“快点！！！要压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泪水和汗水融成一团，瘫软的身躯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们像被吹倒的麦浪全部匍匐地面，咬紧牙关压抑绝望的哭声。
一米……
菩然的心脏从来没有跳的如此快过，全身的力量疯狂燃烧，令她的器官就如加速运转的齿轮，在这一刻拼命转动。
剑已入鞘，空出的双手向上一撑，金色光芒化作四芒星钉在茫茫黑雾中。
碎星的光芒迅速扩大，每一颗星星相连化作坚不可摧的屏障，笼罩郦城所有生灵。
“哈……”
菩然低低喘气，力量的巨大消耗令她全身蒸发出白色烟气，她猛的用力向上一抬，瘴气被厚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逼退两米。
入侵遇到阻碍的瘴气再次暴动，化作无数条长蛇向下疯狂钻涌，“咚咚咚”的撞击屏障。
众人的脑袋彻底陷入一片空白，监察者仰头望着神迹，目光虔诚的喃喃：“陛下……”
灵帝会庇佑她的每一位子民。
人群反应过来，监察者无法形容眼前的震撼场面，十几万人齐齐下跪，嘴中哽咽的唤着陛下万岁。
菩然感受到了。
藏在遥远天际云团后的魔物，他的修为怕是已经接近万年。
她有人皇的福祉加身，与对方交手仍是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但是，她堪堪回眸看了眼万众生灵，一拧眉，眸色更显坚定。
要赢？
能赢？
不。
是必须赢。
她手臂一震，又是一顿浩瀚无垠的灵力进行输出，屏障得以加固，也让她的精神更为集中，自身更为脆弱。
“哼……”
忽而她吃痛闷哼，原来是掉落的蛇头凶狠地咬上她的半个身躯。
毒牙刺入，甩首撕咬，暗红的竖瞳阴冷的瞪着少女。
“啪嗒——”
她像是被扎了无数孔的气球，血液从身体各个部位的窟窿奔涌而出。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直冲脑袋，但她分不出神再去管它。
上方的瘴气还在不断进攻，她必须要全力抵抗。
如今撑起天地的哪还是白净的小姑娘，而是全身裹满湿淋淋血液的血人。
“滚开——”
一声暴喝破空而来。
菩提睚眦欲裂，嘶喊着奋不顾身的冲过来。
很奇怪。
灵力已经消耗殆尽的身体，居然还能发出如此恐怖的爆发力。
他取下身上的白玉佛珠，一把套在蛇头的上颚向后拉，嘴中默念什么，蛇头刺痛一瞬张开嘴，放开了菩然，转而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咬住。
“噗呲——”
毒牙刺进血肉，菩然眸光一颤：“小树！！！”
连每一处血液中可能存留的细小灵力都被他搜刮干净，此刻竟爆发出一阵金光。
他发狠的用拳头锤砸蛇头，暖玉眼瞳落下晶莹的泪珠。
你怎么敢……
怎么敢伤前辈……
他像是入了魔，身心被巨大的愤怒和悲痛灌装的满满当当，鎏金眼眸愈发暗沉无光。
杀了它……
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