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而入,看似从容的步履,在寂静中敲出令人心颤的节拍,眼神冷得刺骨。
苏欣怔怔地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易景宸无奈地低叹。他忙完事务回到房间,却发现她不见踪影。稍加思忖,便猜到她必定来了这里。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声音不自觉放柔。
“受委屈了?”
苏欣垂下眼帘,将满腹苦涩咽下,轻轻摇头:“没有。”
易景宸怎会相信。若是他来得再晚些,恐怕苏欣真要遭受不测。他目光扫过苏家众人,语气带着责备,是说给苏欣听的。
“你顾念亲情不忍报警,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一旁的苏晴急切地想要辩解,泪珠悬而未落。
“景宸,当初我也不想的……是妈妈逼我这样做的……”
她试图为自己开脱,易景宸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不必解释,你的事与我无关。但既然你们让苏欣受了委屈,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视线如刀锋般掠过苏维善等人,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我和苏欣的关系,想必诸位心知肚明。她既是我认定的人,谁与她为难,就是与我为敌。”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至于后果——各位尽可拭目以待。”
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苏维善脸上实在挂不住,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硬着头皮反驳。
“易总,苏欣终究是我苏家的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谁给你的胆子——”易景宸眸光一凛,声音陡然沉下,“敢这样跟我说话?”
易景宸彻底怒了,以前出于尊重,叫了他几声伯父,这个老东西,就敢在他面前放肆叫嚣。
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
“刚才谁说,要打断她的腿?”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唯有他冷冽的声音在回荡:
“现在,还有谁想试试?”
易景宸的目光精准划过每个人的脸,苏维善额角渗出细汗,秦红梅下意识把苏晴往后拽了半步,方才的气焰尽数熄灭。
“既然没人回答,那我就当各位都听懂了。”
他转向苏晴,语气不容置疑。
“顶替上学的事,既然苏欣不想闹大,我可以暂且不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就此罢休。”
他目光骤然锐利,直刺苏维善。
“当年苏欣父母死得不明不白,明天一早,警方会重新立案调查。”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苏维善惨白的脸色,勾起了唇。
“当年你们做过什么,心里最清楚。至于苏氏产业,我不介意给你们换个掌权人。”
苏晴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冲上前:“景宸!你就这么狠心,我们曾经……”
“苏晴小姐。”他毫不留情地截断她的话,每个字都透着决绝,“我们之间,从无曾经。”
他执起苏欣的手,声音缓了下来。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有好戏看呢!”
苏欣怔怔地任由他牵着离开,直到踏出苏宅大门,夜晚的凉风让她骤然回神。她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易景宸,你刚才说我爸妈死得不明不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他绝不会无故提起这件旧事。可这件事怎么会与大伯一家有关?其中必定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易景宸垂眸看着她困惑的脸,终是轻叹一声。
“明天你就会知道答案。今晚,先别问了好吗?”
见苏欣仍执着地望着他,他抬手为她拢了拢衣领,语气放缓:
“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春寒料峭,夜风确实刺骨。苏欣只得暂时压下满腹疑问,跟着他坐进车里。
程威早已在驾驶座等候。看到这一幕,苏欣才明白易景宸并非独自前来。程威回头恭敬汇报:“少爷,人都安排好了。苏家内外都有我们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易景宸淡淡“嗯”了一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苏欣下意识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苏宅周围的阴影里,隐约可见几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在逡巡——显然都是程威布下的人手。
这种阵仗,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转头想再问什么,却见易景宸闭着眼,眉宇间带着倦色,终究不忍打扰。
这一夜,苏欣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易景宸在苏家说的每一句话。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天光微亮。
次日清晨,小敏早早就回来了。她一边准备早餐一边解释:“我姐姐病好出院了,就让我赶快回来,还说很感激先生和苏小姐。”
苏欣在餐桌前坐下,轻声道:“没事了就好。”
易景宸从楼上快步走下,一身笔挺西装衬得他格外挺拔。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说:“吃完早餐去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苏欣隐约猜到与大伯家的事有关,轻声问道:“去哪?”
易景宸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忘了?昨晚不是说今天要去看戏?”
苏欣顿时会意。她也急于知道真相,迅速收拾妥当。程威早已备好车,一行人再次驶向苏家大宅。
车子在离苏宅不远处的拐角停下。苏欣的目光立刻被大门口的景象吸引——几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光,警察们正进进出出。她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看向易景宸,却见他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去看看吧。”他轻声说。
得到他的首肯,苏欣快步下车,朝着苏宅奔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位警察拦下:“请问你是?”
“这是我大伯家,”苏欣急切地问道,“请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略显诧异,随即反问:“那你和苏瑞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警察了然地点头:“苏小姐,你哥哥苏瑞先生控告苏维善蓄意谋害苏维良夫妇。根据他提供的证据,我们已经核实立案,现在正式逮捕苏维善接受调查。”
苏欣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苏瑞醒来后,从没有在她面前透露过半分,而易景宸的表现,显然对此早已知情。
这两个男人,究竟暗中筹划了多少事……
宅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苏维善被警察押解出来,手腕上冰冷的手铐昭示着罪名的严重。他往日的倨傲荡然无存,在与苏欣视线相触的瞬间,眼神复杂地垂下了头。
秦红梅哭喊着追出门来,苏晴红着眼眶搀扶着几近崩溃的母亲,场面一片混乱。
眼看苏维善被押至警车旁,苏欣快步上前,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痛楚:“大伯……真的是你害死了我爸妈?”
苏维善始终低着头,沉默像一把钝刀割在苏欣心上。
她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他可是你的亲兄弟啊!”
方才那位警察上前劝阻:“苏小姐,请您冷静。案件还在调查阶段,请不要妨碍公务。”
程威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轻轻扶住她发颤的肩膀,低声道:
“苏小姐,少爷请您先回去。”
苏欣固执地站在原地,看着警车门在苏维善身后重重关上。苏晴突然放开母亲的手冲了过来,妆容花作一团,紧紧攥住她的衣袖。
“欣欣,我求你……放过我爸爸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公司、房子……只求你放过他这一次……”
苏欣被她拉扯得微微晃动,泪水无声滑落,唇角却扬起一抹凄楚的弧度:
“放过他?那我惨死的父母呢……谁又来放过他们?”
她用力甩开苏晴的手,转身的刹那衣袂翻飞,再没有回头。
回到车内,易景宸默默递来一方手帕。苏欣拭去泪痕,嗓音沙哑: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易景宸轻叹一声,早已料到她会这样问:
“是你哥哥的嘱托。他不希望你在真相大白前承受太多。”
苏欣倏然转头,通红的眼睛里盈满难以言喻的情绪: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要将这样一桩陈年旧案重新翻案,并提供连警方都未能掌握的完整证据链,以苏瑞的能力绝无可能。除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有谁能做到。
易景宸没有否认:“你觉得呢?这个案子比想象中复杂,我动用了些非常手段,才让真凶伏法。”
苏欣突然想起那个面带刀疤的龙哥,急切追问:“所以这段时间你总是在书房忙到深夜,就是在查这件事?”
“嗯。”他淡淡应道,目光深邃,“我答应过你哥哥,定要为你父母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