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离了一会，有些为难。
钳工车间的活不轻松，她们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太， 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怎么可能适应厂里的工作强度。
原本是想让他们找家里的男丁进厂顶班，现在看，情况要比自己想的还麻烦。
犹豫了一会，杨厂长解释道：“这个工位本来也是厂里考虑到你们家情况特殊才给你们留的， 不过钳工车间不比其他岗位，我担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怀德打断。
“诶，杨厂长，瞧你这话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贾家的情况我也了解过，小秦确实不容易， 厂里对困难职工给予特殊照顾也是应该的，我看就依她们，让这位大姐先进车间替着，尽量安排 些轻松点的活，等小秦临盆，再换回来就是了。”
杨厂长正糊涂这李怀德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结果扭头一看，发现他正色眯眯地盯着人秦淮茹。
显然是老毛病又犯了。
李怀德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卖她个人情，再想办法使点绊子，让秦淮茹尽早来厂里接班。
贾东旭现在就是个废人，家里的重担都在秦淮茹身上。
只要许她点好处，不怕这女人不上套!
李怀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杨厂长也不好反驳，索性点头应下。
秦淮茹像是没察觉到李怀德的目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对着两人道谢：“感谢二位领导，我 们一定努力工作，不给厂里拖后腿。”
贾张氏没啥反应，只觉得那李怀德目光不善，回头得提醒淮茹对他多提防着点儿。
次日，贾张氏办理完入职手续后，就被领到了易中海的钳工车间。
车间员工见来了一个年过半百，体态臃肿的女人，也都议论开了。
“诶，这人干嘛来的?怎么还穿着工服?这看着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啊。”
“瞅着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什么领导的亲戚?也不对，要真有关系，也不至于弄到咱们车间 来啊。”
刘成这时走了过来，“行了，都别嚼舌根了，这人是贾东旭他娘，家里实在没人，他那媳妇马上也要生了，这才让他老娘来顶班。”
众人恍然。
“怪不得瞧着眼熟，这人前段时间不还在卫生所闹过事么!”
大伙议论个不停，本来车间的工作就繁重，谁也不想多个拖油瓶。
领着贾张氏过来的人找到车间主任，把贾张氏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车间主任也就明白了。
直接喊来车间五级技术工。
“刘成!”
“诶，来了，主任您找我?”
车间主任指了指贾张氏，“这人你先带着，不要给她安排什么重活。”
刘成有些不乐意。
知道贾张氏就是来打短工的麦客，而且瞧这模样就知道吃不了苦。
不过车间主任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这钳工车间里的工作主要分为两大类， 一个是机械维修钳工，另一个是装配钳工。
刘成安排她在装配工位，挑了个最轻松的活给她。
易中海全程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
贾张氏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这活就是再轻松，她也干不了。
跟易中海想的一样，还没干多久，贾张氏就找了个地儿开始偷懒了。
还哭丧着脸抱怨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要来厂里干活!”
一旁的职工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也没空搭理她。
刘成闹不清厂里的意思，想起前段时间贾张氏闹事的场景，担心吃瓜落，索性也不管了。
临近午饭时间。
李怀德突然溜达进了钳工车间。
车间主任瞧见来人，赶忙迎了上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怀德这次过来，怕又要给自己出什么难题了。
想到这，车间主任忙上前询问来意：“李副厂长，您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
李怀德往车间内扫了两眼，“贾东旭的亲属今天过来顶班，人现在在干嘛?”
车间主任赵实说：“考虑到她年纪大了，情况特殊，所以安排了一个轻松点的活儿，现在在做 零件装配。”
李怀德听闻，沉思了一会，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车间主任：“没必要特殊照顾，轧钢厂不 是敬老院，厂里不养闲人，她要干不了趁早走人。”
车间主任一愣，见李怀德神色古怪，很快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虽说不清楚贾张氏哪得罪他了，不过还是听话照做。
于是连忙叫来刘成。
“主任?”
“新来那人干得怎么样?”
刘成无奈，“甭提了， 一上午啥也没干，就听她坐那发牢骚。”
车间主任眉头一皱，吩咐道：“这可不行，回头影响其他员工积极性，这样，你去给那她安排 点重活，能干就干，干不了趁早滚蛋。”
刘成纳闷了，早上不是还说要给照顾么,怎么到中午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也没多想，既然是领导的意思，照做就是。
于是径直找上贾张氏。
把车间主任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接着又把人带到了机械维修部。
贾张氏得知消息直接傻眼了。
她刚来什么都不懂，这说的什么机械维修，光是听着都费劲，这辈子最多就干点针线活和家 务，哪能适应他们的工作强度。
于是拉着刘成求情， 一通好说歹说，想要换回刚才的工作，“不是，刘组长，我的情况你也知 道，刚来， 一个老妇人根本就不懂这些啊，要是出了乱子我可担待不起!”
刘成只是个传消息的，解释说：“这是主任的意思，你要干不了，劝你趁早换人来顶班，厂里 不养闲人。”
撂下这句话人就走开了。
留下贾张氏杵在原地干瞪眼。
想着易中海也在这个车间，八级技术工说话肯定有分量。
便要找他求情。
“他一大爷!”
易中海正忙着，见贾张氏一脸讨好，知道麻烦又来了。
不耐烦道：“怎么,又有什么事?我这会儿正忙着，有话快说。”
贾张氏把事情原委一说，又要开始卖惨博同情，想让易中海看在这么多年街坊的份上，帮她 去找领导求求情，换回之前的活。
易中海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打住，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车间向来是主任说了算，谁安排的 活儿你就找谁去。”
说完就懒得再搭理她，任凭贾张氏在背后怎么求情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埋头干活。
贾张氏见易中海对自己爱搭不理，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却也无计可施。
没办法，来都来了，为了一家的生计，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结果也就一顿饭的功夫，整个人已经累的没了人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贾张氏从车间里出来，只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一手拄着大腿， 一手扶着腰，连喊累的力气都没了。
心想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关键这苦日子还要再熬两个月!
晚上一回家，贾张氏就跟秦淮茹抱怨。
“这破车间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干了一天，我这腰已经直不起来了，你再看看我这手!明 儿我是说什么也不去了，想留着这工位你自个儿去，我一老太婆可干不了这活。”
厂里怎么说也不会为难一老太太，秦淮茹只当贾张氏是吃不了苦，就想劝她回心转意。
“妈，您就辛苦点儿，再撑一段时间，我马上就要生了，这也没几天了，就咱们家现在的情 况，这工位说什么也不能丢。”
贾张氏见秦淮茹这样说，更来气了，嚷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累死我，然后带着孩子改嫁!你个没良心的，东旭刚出事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了?是不是傻柱许你什么好处了?秦 淮茹我告诉你，你生是我贾家的人，死是我贾家的鬼，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甭想扔下我们孤儿寡母自己单过!”
这话说得很难听，秦淮茹心里委屈，眼泪不自觉往下掉。
家里乱成这样，天塌了还要她一个女人顶着。
现在老公瘫在医院里，两孩子也出了事，自己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婆婆不理解就算了，居然说出这种话诬蔑她。
贾张氏还嚷嚷个不停，秦淮茹看着她这副嘴脸，气得嘴唇泛白。
“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您不是不知道，东旭出事，棒梗也进了少管所，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落 在我身上，您看我有一句怨言么?有气您骂我两句可以，但不能说我对不住东旭!我要不是肚里 怀着孩子，我能让您去顶班么我?”
见秦淮茹还敢顶嘴，贾张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没一句怨言，你自个儿在家里享福，跟傻柱不清不楚，让我一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太太 去厂里受苦，就知道拿肚里的孩子说事，是不是我贾家的种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贾张氏便意识到有些过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肯定是收不回来了。
索性依旧那副得势不饶人的模样。
秦淮茹愣在原地。
没想到贾张氏没说出这番狼心狗肺的话!
当下只觉得悲愤交加，气急攻心，肚子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还不待贾张氏说出更难听的话，便痛苦瘫坐在地。
贾张氏知道秦淮茹是惯犯， 一向会演戏，继续不依不饶，“你就知道装!在外人面前装就算 了，在我面前还要装，你这肚子还能装一辈子不成!”
秦淮茹肚子吃痛，也没了心思再和她理论，神色异常痛苦。
直到地上出现一摊血水，贾张氏才知道这回是真出事了。
脸色瞬间大变。
着急忙慌出门大喊：“出事了出事了!快来人呐!”
动静不小，中院住户都出来看热闹。
易中海听见贾张氏的喊声，连忙披上外套出门查看情况。
郝向阳也跟在身后。
到贾家一看，只见秦淮茹面色惨白，身下一滩血水。
刚才俩人的争吵大伙也都听见了，现在看秦淮茹的情况，多半是被贾张氏害的。
情况不容乐观，孩子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院里住户指指点点。
易中海看得直皱眉，下意识去找郝向阳拿主意，“向阳，你看?”
“送医吧，羊水已经破了，估计会早产，这孩子能不能保住，看命了。”
听见这话，贾张氏有些心虚。
对秦淮茹说那些话也就过过嘴瘾发发牢骚，她也没想事情闹到现在这步。
易中海现在也没功夫找贾张氏的麻烦，不敢耽搁，忙叫上傻柱，把人连夜送去了医院。
贾张氏也慌张地跟了过去。
人一走，院里也议论开了。
“嘿，你说贾家这是犯太岁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家里人接连出事，怕不是很快就要轮到那贾 张氏了?”
“这事还真邪乎，自从贾张氏去厂里闹事，他们家就一直不太平……”
说着，这人下意识看向正准备回家的郝向阳。
又连忙收回视线，生怕步了贾家的后尘。
虽然没证据，但自从贾张氏得罪郝向阳后，这怪事就不断。
郝向阳也没理会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回了家。
另一边，妇产科医院。
“这人你们是怎么照顾的?羊水已经破了，可能要早产，孕妇大出血，现在很危险，你们谁是患者家属?”
见医生不像是在危言耸听，贾张氏哆哆嗦嗦站了出来，“我是。”
医生开门见山，“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是保大还是保小?人命关天，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贾张氏一愣，也不见她多作犹豫，脱口而出：“保小!”
听见这话，易中海瞪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
这毒妇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下限。
好歹是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儿媳妇，就算是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
傻柱气急，要不是有人拦着，都要动手了。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秦姐平日里对你有多孝敬大家都看在眼里，就为了肚里的孩子，你连 她的性命都不顾了?”
贾张氏慌了神，想着家里的情况，没有秦淮茹还真不行。
但是多个孙子能给贾家多添一份香火，犹豫了几秒后，贾张氏决定退一步，改口道：“如果是男孩，就保小，如果是女孩，就保大!”
这话说出口，连医生都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