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会再得不到母爱的回应后，选择了最激烈的反抗。
“王爷！”赵平扑了过去，他跪在公子凌的身边，随后用刚刚威胁我的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一个忠仆来着，可惜，跟错了主人。
公子凌死了，死在了自己母亲的大殿之内，空中掺杂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皇后娘娘的脚步在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停住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她转过身子看着远处，公子凌手中的剑落地之后，人轰然倒地。
“凌儿，凌儿！”
皇后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内殿上的两个男人此时也冲了出来，他们想来扶皇后，却被皇后一把推开了。、
皇后拖着身子来到了公子凌的身边，大声喊了起来，“宣太医，宣太医！”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他，公子凌当即断了气，他没再生命的最后听到来自皇后娘娘仅剩的母爱。
皇后拼命捂住公子凌的伤口，眼神狠戾的朝着我们看过来，直到同公子衍对上。
“是你，是你逼死了他，是你执意要皇位，是你逼得他没了退路！”
皇后突然起身朝着公子衍冲了过来，我被龙怀瑾拉了过去，随后皇后娘娘的手死死掐着公子衍。
公子衍没有反抗，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皇后，我知道这一刻，是公子衍自己的选择，他在还皇后最后的生恩。
皇后的手力气越来越小，直到颤抖着松开了公子衍的脖子，她开始极速咳喘起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我看得出来，她是中毒了。
公子衍的面色并不好，他冷静得走到皇后身边，双膝跪地，朝着她行了跪拜之礼。
“母后，这是儿臣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注定是无人送终的。”
皇后睁大了眼睛，“你要弑母！”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这么多年以来，有一件事真的需要母后给到一个答案。”
皇后猖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为什么对你这么狠？”
公子衍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我早就不关心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杀萧王妃，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已经是皇后了，萧王妃到底碍到你什么了！”
问到最后，公子衍的手抓住了皇后的衣襟，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公子衍的脸上才出现了愤怒和悲伤。
“当然是因为，她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她抢了我心爱的男人，又抢了我最恨的儿子，你说说看，凭什么我的最爱和最恨都在她的身边，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活得那样幸福，公子衍，让母后最后送你一个礼物吧。”
皇后现在的神情已经有些癫狂了，我有些担心公子衍。
公子衍松开了皇后的衣襟，“别挣扎了。”
“公子衍，你的生父根本就不是皇上，而是一群地痞流氓，我为了报复萧王，找了这世上最是污秽的男子，啊哈哈哈，你没有想到吧，你身上流的根本不是皇家的血，所以，我怎么可能爱你，你的存在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污点，还有，皇上也早就知道了，他只是利用你来平衡朝堂势力罢了，所以，你这一生都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我的凌儿太傻了，他应该再等等的，再等等就好了。”
公子衍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看向皇后，终究是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既然你送了我这么好一个礼物，那我不回礼岂不是对不住你。”
公子衍回头看了我一眼，抬手示意我过去，我有些错愕但仍旧走了过去。
“你给皇后娘娘把把脉吧。”
他这话让我有些错愕，但仍旧听从她的话，搭上了她的脉搏。
除了有些心浮气躁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我正要放手，却在这时候感觉到了脉搏的不同。
我有些不相信，为了稳妥起见，又把了一次，再三确认后，我看向皇后娘娘道，“皇后，你有身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
原本还一脸嚣张的皇后，这时候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下一刻，她突然捡起地上的剑，朝着站在一旁的两个面首下了死手。
一瞬间，大殿之上已经有了四具尸体。
皇后杀人之后，才缓步走到公子衍身旁，“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
皇后可以在宫中取乐，可是在皇上长久不进后宫的时候怀了孩子，无疑是在她的身上种了颗定时炸弹。
“皇后娘娘先别动怒，你现在身体里面不止有孽种，还有剧毒，这世上只有青漓才能解你的毒，可是你的毒一解，孩子必死，若不解毒，五个月后毒发，孩子到时候兴许能活下来，娘娘自己抉择吧。”
我一直知道公子衍不是个良善之辈，可是现在他的手段用在了自己母亲身上，还是二选一的难题。
“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儿子，和我一样，有着世上最歹毒的心肠，不过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会疼爱我所有的孩子，所以，公子衍，本宫从今日起，避宫不出。”
皇后的这句话就等于是放弃了争权，她若要争，完全可以从自己世家挑选一个听话的孩子出来，可是她为了腹中的孩子放弃了。
宫门在落日落下之前彻底关上了，从此以后，皇后成了宫中的废人，她退出了皇权争斗的舞台。
离开皇后这，我让龙怀瑾在宫门口等我。
“待会，我出来要是看不到你，我就立马自尽，龙怀瑾你应该没那么恨我吧。”
听到我用这么幼稚的话要挟他，他点了点头，先我一步去了宫门口。
公子衍知道我有话同他说，他带我去了一个安静的茶室，如今皇宫上下可以说是尽在他的手中了。
公子衍坐在那，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摸红色的光晕，其实这时候的他是最需要人陪的，可是，我却不能在他的身边。
沉默了一会儿过后，他终究是开了口，“我不会拦你的，你放心。”
我走了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我从来没有担心过，阿衍，以后，保重了。”
这时候，他突然伸手将我抱了过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不想她死，我可以救她的。”
尽管公子衍刚刚表现得十分镇定，可是我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母爱的，一个从小就被母亲抛弃的人，最后为了另外一个孩子成全了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悲是喜。
“不，我不能对不起萧王妃。”
“阿衍，别这么累，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你要记住，你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不由你的父母做主，在我眼里，你就是世上最好的那个人。”
公子衍的怀抱越来越紧，“其实，我不想你走，可是，我们都不能这么自私，青漓，我们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心里面也没有答案。
公子衍仍旧放我走了，他又像上次一样，给了我许多的银票，我知道的他怕我吃苦。
我知道他在身后看着我，可是我不能回头，一旦回了头，我就会后悔的。
两年之后。
那日离开皇宫之后，我和龙怀瑾就找了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生活了下来。
一晃眼，就过了两年，北国的皇帝驾崩了，在一个月前，公子衍已经成了北国的君主，他是个好皇帝，一上位，就大赦天下，广施恩德。
就算是远离京都的我也受到了恩惠，隔壁的李大婶给了我半只鸡，说是她家那口子回来了，北国以后和漠北以及大越休战十年，他的丈夫再也不需要在外了。
只是怀瑾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偷偷用我的血给他喝了好几次，可是没有任何的见效。
“怀瑾，我都说了，你不要一个人出去，我怕找不到你。”
怀瑾又偷偷自己一个人出了趟门，其实他的身子已经虚空了，我很怕他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他。
见我着急，怀瑾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死在外面。”
“呸呸呸，胡说什么，快进来，李婶送了好吃的，我刚烧好。”
这两年来，我的医术毒术大涨之外，厨艺也精进了不少，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现在的色香味俱全。
我给怀瑾盛了一碗鸡汤，怀瑾喝了两口，露出了浅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上好的胭脂。
“我看村里的小姑娘都爱抹这个，所以就给你也买了一盒。”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给我这个做什么。”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小姑娘，来，我给你抹。”
怀瑾拉着我坐到了一旁的梳妆镜前，他打开这胭脂盒，然后沾了一些在指腹上。
稍后，我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怀瑾的手艺还不错，等他给我上完妆之后，整个人就有些站不住，我连忙扶住了他，他靠在我的肩头休息了好久。
之后，怀瑾仍旧是不听话的出去了几次，每次回来都给我带回了不少东西，有女儿家的衣裳，有名贵的首饰，总之他尽可能的将最好的东西给到我。
直到冬天来临，他又一次出门后，人晕倒在了大街上。
是隔壁的李婶和李大哥将他背了回来。
直到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知道，他的大限快到了。
“醒了，你算是有口福了，我特意煮了肉粥，可香了，我给你那一碗。”
怀瑾听话的吃完了一整碗粥，我给他擦拭了一下嘴角，他握着我的手，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阿漓，我给你亲手打了一支簪子。”
“我知道。”
我从怀里拿出了那根簪子，递给了他，“给我戴上。”
等怀瑾给我戴上之后，我突然抱住了他。
“怎么了？”
“阿瑾，我想同你成亲。”
怀瑾的怀抱一僵，随后推开了我，“你莫不是信了李婶说得冲喜吧。”
原来，他虽昏迷着，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却是知道的。
我摇了摇头，“这两年，我和你同进同出的，你不娶我，我只能做老姑子了，阿瑾，我想嫁给你，是真心的。”
怀瑾的眼神带着清透，“你是被我吓到了，阿漓，我还没喜欢你喜欢到非娶你不可，说不准今后我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我的女子。”
我佯装生气道，“怎么，难道你救过我，我就要以身相许吗？”
怀瑾笑了，“不敢。”
随后，怀瑾又开始发起了困，很快进入了梦乡，他以为他瞒得很好，可是我看见他紧紧握着的手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被窝里面。
我的医术已经不能再缓解他的痛楚了，我的血对他来说已经是无用之物了。
怀瑾以为自己把心思隐藏得很好，其实我都知道的，他不想娶我，是想给我和公子衍留一条后路，他曾经对我说过，这两年，是他从公子衍那里偷来的，他不能再贪心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距离除夕只剩下最后几天了，阿瑾这几日身体好了不少，都能下地了。
我在一旁煮着茶水，又给怀瑾搬了凳子，让他在外面晒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特别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怀瑾坐在那，发了许久的呆，我过去给他递了杯茶。
突然的，怀瑾拉住了我的手，“阿漓，我想吃你煮的鸡蛋了，可以帮我煮两个吗？“
“好，你等我。”
我松开了怀瑾的手，等到了厨房之后才想起来鸡蛋昨天就吃完了，今天刚托了李婶帮我带一些。
等我回到怀瑾身边想告诉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闭眼睡着了，刚想捏他的鼻子说他是小懒猪，可是手接触到他的鼻端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阿瑾，阿瑾！”
我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怀瑾下一刻睁开眼睛的时候得到了平抚。
“对不起啊，我刚刚太困了。”
我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不要离开我，阿瑾，别离开我。”
明明知道我留不住他，可是我舍不得，才两年，时间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可是，两天之后，怀瑾突然说想看看今晚的月亮，外面冷得很，可他却执意要看。
我生了火，又给他披了大氅，没过一会儿，天空下起了雪，天上没有月亮。
“阿漓，看来老天爷还是不够疼我，我终究是看不成月亮了。”
“没事的，今晚看不成，就明晚看，我们总能看到月亮的，总可以的。”
怀瑾突然牵起我的手，目光里带着我看不清的深情，“其实，看着你就可以了。”
这两年以来，怀瑾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风雪吹了过来，飘进了他的衣领里面，我起身靠近，想掸去这雪花，却不想下一刻新的雪花覆盖到了他的唇上。
我想离开，可是怀瑾单手揽住了我，随后嘴唇上覆上了温热的触感。
这亲吻里面没有任何的情欲，有的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的泪滑落而下。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阿漓，这两年我很开心，接下来，你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开心了。”
“阿瑾。”
原本搂着我的手滑落了下去，怀瑾的眼慢慢闭上了，连带他的气息都在刚才那个吻之后彻底消散了。
他走了，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可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漓妹子，有人找你！”
李婶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抬眼望去，是公子衍。
他什么时候来的，亦或是他是不是一直都在这。
怀瑾的葬礼举办的很简单，怀瑾说过，他最讨厌被埋在阴冷的土地里面，他想去这个世界到处看看，他愿意成为一缕风，一朵花，一棵树。
我将怀瑾火化了，到最后，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装在了一个小盒子里面。
“阿漓，跟我走吧，是怀瑾给我传信，他说，让我照顾你。”
怪不得，在怀瑾走得前几日总是对着外面发呆，原来他是在等公子衍。
我虽然没有嫁给怀瑾，可仍旧以他的未亡人自居。
“公子衍，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不能，我得带着阿瑾去见见这个世界，还有，你应该娶妻了。”
这两年来，朝堂上的风也吹向了民间，公子衍登位之后，没有纳任何一个人进宫，再下去，怕是会不安的。
公子衍上前抱住了我，“阿漓，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就算你不回头，也没关系。”
最后的最后，我带着怀瑾的骨灰去遍了大江南北，我见到了沈家人，沈缃如今是澹台月的妃子，毕竟我离开大越之后，澹台月和沈家需要新的中间人，而沈缃就成了这个中间人。
沈忱经过几年的熏陶，人也成熟了不少，如今已经是澹台月的左膀右臂，也成了亲，人生可以算得上圆满。
至于沈鹿，他居然和赵铃儿在一起了，想必是当初赵铃儿去了边疆之后，和沈鹿有了感情。
澹台月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留在大越。
我还是那个答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一路游历，等我回到北国的时候，又过了两年，最后我将阿瑾留在了漠北，那里是他的家乡。
回到北国之后，我没有急着见公子衍，用身上的银子在北国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栋楼，随后改名鱼鼔。
这里是我和他初见的地方，我想，让一切回到原点。
鱼鼔开业了一个月，我没有如愿见到公子衍，一打听才知道皇宫如今在筹备大事。
是皇上终于要娶亲了，据说是皇上求了许多年的女子。
我听后，心里却是没多少波动，直到夜深，准备就寝的时候，有人夜探鱼鼔。
见到来人，我倒是不惊慌，“不是要做新郎官了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朋友。”
两年没见，公子衍比之从前更加英俊了，帝王的气势让他有了迫人的威严。
“阿漓，我好想你。”
他走过来抱住了我，随后不管不顾的捧着我的脸吻了下去。
这个吻里面带了不少的怨气，我只好承受着他的怒火，直到两人呼吸不畅，他才松开了我。
“阿漓，我等不了了，三日后，就是我们的大婚，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放你走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眉骨，“其实，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对我来说，这些不重要。”
“不，重要，阿漓，我给你准备了四年的大婚，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没能忘掉怀瑾，可是我不介意，真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从来不说。
三日后，我坐着凤辇，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公子衍。
很多年后的一天，我正带着思瑾在放风筝，不想，今日公子衍特别粘人，把思瑾交给了嬷嬷，便急急拉着我回了寝殿。
他只是抱着我，却不说话，我耐着性子哄他，过了许久，他才说出了缘由。
原来是澹台月派人给我送了一个礼品，那里面是他给我寻的冰晶蚕和雪珊瑚。
“怎么了，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记着呢？”
“如果不是我当年骗你，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生思瑾的时候，你差点死了。”
是的，原本我是不可能有孕的，可是不知道是自己医术大涨，还是公子衍照顾的好，最后在嫁给公子衍六年之后，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公子衍，别小孩气了，你叫人把冰晶蚕和雪珊瑚拿到我这来，我刚好拿来入药。”
公子衍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最宝贝的不是我。”
唉，都老夫老妻了，这人反倒越发幼稚了，要是叫他的臣子看到了，那还了得。
“公子衍，我最宝贝的就是你，我这辈子很高兴遇到你，更高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公子衍听了甜话，这才消停了不少。
后来，又过了两年之后，我又有了孩子，这次生的是个女儿，公子衍就彻底成了女儿奴。
看着眼前在嬉笑打闹的三个人，我想我的后半生会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