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再次开上铁路桥的时候，车里的气氛有些紧张，陈穹因为错失队友心情不好，凯瑟琳则在想着见到莲后应该做什么，至于梅琳达的心情就更可以理解了——她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两个警察一起走。
现在唯一能让梅琳达感到安全的东西就是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垃圾食物和瓶装水了。
美国的铁路运输非常有美国风格，讲究一个量大管饱，致力于多拉，不怎么讲究快跑，对于线路的利用率也不高，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陈穹在这么多次轮回里从没见过铁路桥上有列车，在纽约主要干道堵车堵得像是国内十一长假的时候，他一直很放心地拿铁路桥当公路用，除了偶而遇到所见略同的英雄，需要很小心的会个车之外，基本上还是很畅通的。
这次也没有遇到例外，警车很顺利地过了河，然后陈穹花一点时间绕路来了了莲的酒吧门外，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此时早就到应该到工作地点打卡摸鱼了，也不知道莲起床没有。
事实证明陈穹的担心是多余的，莲不但起床了，酒吧里还挺热闹。
警车停到酒吧后门之后，梅琳达侧耳听了一下车外传来的动静，紧张地问道：“我们一定要进去吗？”
“她一定要进去，你一定不要进去。”陈穹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防弹背心，然后抽出手枪换上满弹的备用弹匣，同时回答梅琳达的问题。
“这是我们的事，不关你的事。”
他在之前开枪之后一直没有换弹匣，身上也没有散装的子弹可以补充，所以现在得换个新的。身边的凯瑟琳也在做同样的事，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从酒吧里传来的枪声。
说实话，虽然没有自动武器连续射击的声音，但是听在外行的耳朵里，枪声还挺猛烈的。
虽然很担心朋友的安全，不过凯瑟琳毕竟受过专门的训练，无论多着急的事也不会急，除非忍不住。
她检查完自己的装备，提着枪开门下车，先是观察了一下环境，发现小巷里一如既往的安静，酒吧后门也没有明显被人闯入的痕迹，说明里面开枪的人要么本来就在酒吧里，要么就是从前门进去的。
于是凯瑟琳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并没有给陈穹指路，他又是怎么知道走莲的后门的。
其实陈穹把车开到这里来并不是对前门有什么意见，主要是莲这里是酒吧，众所周知，娱乐场所早上是不开门的，想进去得敲门，而且酒吧正门开在大街上，那里虽然宽敞可是会堵车。
对于陈穹来说，走大街他还要担心有人跑出来救助。
并不是每个美国人都会躲着警察走，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美国人不讲究有困难找警察，看到警车跑出来求助才是正常的。
陈穹不是真警察，也不打算助人为乐，但是凯瑟琳是真警察，后座上的梅琳达也有助人情节，陈穹拒绝车外的人很容易，但是拒绝车里的人就比较伤感情了。
在末世里死了这么多次，陈穹早就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人心是不能考验的”。
友谊就像处女，坏了就是坏了，再也弥补不起来，配合末世时的高压力生活，说不定哪次就新仇旧恨一起爆了。
凯瑟琳提着手枪走到门边，转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陈穹，低声说道：“这其实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一起来。”
“我带着你乱跑的时候，可没说你不用跟着。”陈穹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凯瑟琳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用力试探了一下，确认和往常一样是开着的，这才提醒陈穹说道：“你进克莱斯勒大厦的时候，我在车里。”
“那么你觉得我也应该在车里吗？”陈穹端开霰弹枪，微微抬了抬下巴，“快点吧，我赶时间。”
酒吧的后门是和前门相对来说的，从这里进去并不是休息室，只不过比起前门来，离休息室更近一点，酒吧不营业的时候，莲和她的朋友们都会从这里出入，酒吧补货的时候通常也会走这道门，主要看货物的数量和体积。
凯瑟琳无声地拉开小门，陈穹立刻侧身突入，两个人配合得丝滑细腻，很有一点天然巧克力的感觉。
这时酒吧里的枪声已经停了下来，陈穹估计是双方的弹药都难以为续了。
现实中哪怕是半自动枪械的射速也是很快的，尤其是在近距离面对面枪战的时候，射手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即使脑子里有节约弹药的想法，也很难控制住射击的频率，看起来就像是手指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而且弹药其实很重，除非事先已经预料到长时间激烈交火的可能，否则的话正常人是不会背一口袋子弹出门的。凯瑟琳是正在执勤的警察，她身上也只有两个备用弹匣，再多就得从后备箱里的武器包补充。
而事实上这个每天上班后领取的武器包里也只有几个备用弹匣，里面的重要内容是各种型号的武器，弹药只是武器的附属品，因为正常情况下，城市里的执法人员哪怕遇到悍匪也没机会打光这么多子弹。
毕竟城市是警察的主场，真到僵持的时候，增援的人马早就源源不断地赶到了。
太阳虽然已经升起老高了，但是仍然无法直接照进后门的小巷里，所以后门内外的光线差别并不大，加上酒吧里又开了灯，紧张对峙的双方都没发现有第三方溜进来了。
当然陈穹和凯瑟琳也没办法立刻参战，因为他们的位置有点尴尬，从他们的位置看不到任何一方的人，如果贸然移动位置的话，倒是很容易被里面的人看到。
所以当凯瑟琳跟进来之后，陈穹立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蹲到自己的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一个陈穹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愤怒地叫道：“你这个疯女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好心邀请你入伙，你却向我开枪。”
“我看起来像是白痴吗？杜克！”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陈穹不确定她是不是受伤了，不过至少她的中气挺足，声音也够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莲说道：“如果这只是邀请，在我第一次拒绝的时候你就应该离开了。”
“好吧，”杜克说道：“现在我要带着我的人离开了，你就留下来和你的酒吧一起发臭吧。”
听到这里，凯瑟琳捅了捅陈穹的后腰，小心地做了几个手势。他们现在看不到杜克藏身的位置，但是如果杜克要出门，无论走哪个门都肯定会暴露在两个人的枪口下，凯瑟琳进来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室内战，所以没拿后备箱里的AR15，面对面的话手枪弹的停止能力可能不够，所以她想要陈穹手里的霰弹枪。
她见到过陈穹开火，以这个家伙专打人脑袋的习惯，用什么枪的区别不大，不如把机会让给没准备的人。
没想到陈穹对着她摇了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了换枪的要求。这让凯瑟琳有些意外，在她的预想当中，陈穹应该不会拒绝这种无关紧要的建议。
然后她就看到陈穹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集中精力注意酒吧里的动静。
和凯瑟琳想的不同，口口声声要离开的杜克藏得挺好，他就只是说说，压根就没挪地方。打算趁着他离开的时候开枪并不需要天才的头脑，凯瑟琳能想到，莲肯定也能想到，杜克当然也能想到。
发现莲不为所动之后，杜克开始更换策略，他大声呼唤着狮子猫的名字，“你不想跟我走吗？”
这次莲没说话，酒吧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于是杜克开始回忆和狮子猫共同的经历，听起来倒是声情并茂，陈穹觉得他没去好莱坞绝对是美国电影业的损失。
“我觉得他手下的人伤亡数量比看起来严重。”陈穹侧过头，凑到凯瑟琳的耳边低声说道。
两个人藏身的地方很狭窄，为了不被发现，他们的动作幅度必须尽可能小，尤其陈穹还蹲在凯瑟琳的前面，他要回头说话，就只能在转头的同时上身后仰，同时还得凯瑟琳配合着向前伸头，看起来就像是陈穹躺在凯瑟琳怀里一样。
好在凯瑟琳身后就是门，倒也不用担心摔倒。
不过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被陈穹在耳朵里吹气，凯瑟琳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她结束卧底生涯之后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戒毒期，回到警察岗位上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
算起来的话，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男人亲密接触过了，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痒得难受，反应也就慢了半拍，一时之间竟然没想明白陈穹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两个人隐藏在黑暗里，陈穹并没有注意到凯瑟琳的异样，他继续低声说道：“你觉得狮子猫会背叛莲吗？”
凯瑟琳还没来得及正确领会陈穹话里的意思，就听到酒吧里传来一阵乱响，然后一个相对陌生的女人声音叫道：“都别动，我送你们出去。”
凯瑟琳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明显变得更加紧张，她伸手拉住陈穹的胳膊，努力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狮子猫揽着莲的肩膀从吧台后面站了起来，她用手枪顶在莲的脑袋上，向着杜克的方向大声叫道：“你可以出来了。”
“她怎么敢这样？”凯瑟琳震惊地说道。
陈穹没说话，这就是他进入酒吧之后不肯现身参战的原因，群众里有坏人……不对，是莲这边有卧底，而且还是莲知道真相之后仍然愿意原谅她的那种卧底，陈穹这个外人无论怎么做都只有吃亏的份，不如藏拙。
要不是为了凯瑟琳，陈穹才不回来趟这个浑水呢，谁让他是真爱呢。
莲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不太好，她没说话，也没有挣扎。虽然这在陈穹看起来并不值得奇怪，因为相对于狮子猫的体型，莲就算挣扎也没用，在她的枪被狮子猫夺走之后，她就不是牌桌上的玩家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穹总觉得莲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意思。
不过莲身边也不是没有忠心耿耿的人，随着狮子猫起身，两个舞女打扮的人也从藏身处站了出来，她们举枪指着狮子猫，但是因为担心误伤莲，又不敢开枪，只能焦急地威胁狮子猫放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杜克和狮子猫有一腿，但是在刚才的火拼当中，狮子猫是坚定站在莲这边的，还亲手扭断了对面一个人的脖子，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胜券在握的时候反水。
陈穹叹了一口气，趁着混乱低声向凯瑟琳说道：“如果我被人劫持了，你一定要抢先开枪。”
凯瑟琳愣了一下，皱眉说道：“至少也让我尝试救你一下吧？”
这次轮到陈穹发蒙了，他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是向劫持我的人开枪。”他说道：“打死他我可能没事，但是如果你放下枪，我一定会有事。”
似乎是为了证明陈穹说的对，在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杜克已经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陈穹猜得没错，他带来的人都倒了，虽然不是全死了，但是至少现在能站起来的只有杜克一个人。
“你走吧。”狮子猫大声说道：“有我在，她们不会开枪。”
“你和我一起走吗？”杜克说道：“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那不关你的事。”狮子猫不耐烦地说道：“你还不走？”
“你可真无情啊，”杜克叹惜着摊开双手，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开枪了。
他的目标是两个舞女，以他的枪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失手，两个女人措不及防之下先后中枪倒地，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
“可是我不能无情。”杜克这才接着说道：“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了。”
狮子猫震惊地转头看了看中枪的舞女，然后又转回头看向杜克，惊叫道：“你干什么？”
“我在帮你。”杜克说道：“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是不能回头的。”
一直沉默的莲这时终于开口了，她看着狮子猫说道：“他说得对，杀了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看着神情变幻的狮子猫，杜克温柔地说道：“如果你下不了手，可以让我来。”
他举枪对准莲，向狮子猫说道：“只要你点一下头……或者就这样不说话也可以，我就当你同意了。”
凯瑟琳和陈穹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意外惊呆了，就算是陈穹都没想到杜克会向两个舞女开枪，看到杜克举枪对准莲，凯瑟琳急促地说道：“我打杜克，你救莲。”
从他们的位置向狮子猫射击，有很大几率误伤莲，凯瑟琳自问枪法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所以主动选择杜克。
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不敢细想的念头，如果莲死了，至少不是死在她的手里。
没想到这个时候，狮子猫突然说道：“我来。”
杜克一愣，笑着说道：“好！”
枪声响了起来，杜克胸前中弹，向后踉跄了一下，他吃惊地看着举枪对准自己的狮子猫，然后趁着狮子猫停下来的机会向着她扣下了扳机。
两个人身材般配的人生命力也相差无几，互相顶着对方的子弹清空了弹匣，然后才缓缓倒下，只剩下手足无措的莲站在吧台后面一脸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