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穹骑着一辆捡来的黄色的自行车穿梭在曼哈顿的大街上，从拥堵在一起的汽车丛中经过。不时有反应迟钝的异变体在他经过后扭头怒吼，但是陈穹全都充耳不闻，当然更不会减慢速度。
市区里的混乱程度正在迅速增加，异变体和趁火打劫的人四处活动，为混乱添砖加瓦。四处响起的惊呼声和求救声大多淹没在枪声当中，偶尔有一些传进陈穹的耳朵里，他也并不在意。
灾难发生时，整个北美大陆大约有四亿人口，灾难后十年，西海岸最大的幸存者聚集地只有三万人，所有聚集地的人口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万。陈穹身边的人普遍认为整个大陆上的幸存者不会超过百万。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少。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什么时候死只是个时间问题，取值误差不超过十年。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话，死在灾难初期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所以陈穹不打算理会任何一个呼救，救扎克也只是为了给现在这具身体一个熟悉枪械的机会。
但是事实证明，下限就是用来打破的，决定这种东西也是用来违背的，所以很快陈穹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陈穹已经在末世里轮回了很多次，除了最初的几次是真菜以外，后面随着经验的增加与意识的提高，在末世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所以身边并不缺乏女人，而且通常都很优秀。
就像刚才在车库里遇到的卡洛琳，无论按照哪一世轮回里的标准来看，都算得上难得的美女。
所以对于陈穹来说，女人只会影响他的生活质量，并不值得多加关注。让他停下来的原因是这个女人正在用中文呼救。
说实在的，在纽约街头讲中文的人不是没有，甚至很可能是金发碧眼的纯正老外，但是能干出用中文呼救这种事的人绝对不多。
因为“help”并不难学，而“救命”多半没人能听懂。
于是女人成功引起了陈穹的好奇，他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一朵奇葩。
呼救声是从街道旁边的一栋建筑物里传出来的，陈穹刹住车子，摆腿从车上下来，美国的自行车有一件很让人诟病的事，它们大多没有脚撑，所以停车的时候要么找个地方靠，要么就只能放倒在地上。
陈穹放倒自行车，迈步走进传出呼救声的楼门，发现这是一间酒店式公寓，楼门正对着电梯间，旁边是为大楼管理员准备的值班室。隔着值班室的玻璃窗，陈穹看到里面有三个白人少年正在纠缠一个年轻的女人。
呼救声就是从她的口中传出来的。
陈穹看了一眼值班室敞开的房门，抬手敲了敲玻璃，成功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力。
正在施暴的三个少年看到顶着一张冷漠脸站在窗外的陈穹都很吃惊，主要是陈穹的西装没有系扣子，可以清楚看到里面防弹背心上的“NYpd”字样，他们下意识地把陈穹当成了警察。
趁着三个少年发呆的机会，那个女人从地上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从值班室里逃了出来。三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追了出来，然后看到女人逃到了陈穹的身后。
陈穹看着四个人的动作，觉得很无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三个家伙竟然还在干这种事，哪怕是零元购也比这个有意义。女人也很神奇，用中文呼救就算了，这时候竟然不跑，反而躲到自己身后。
难道她能看出自己是隐藏的主角？可以轻松1V3？
多次轮回的经历，让他很不习惯有陌生人站在背后很近的地方，所以在发现女人躲到自己身后之后，他就向侧前方迈出一步，站到了靠墙的地方，用墙壁挡住自己的侧后方，然后回头看了女人一眼，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带上她。
刚才那通来自国内的电话提醒了陈穹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手机是可以打电话的，当然也可以上网。
所以陈穹用电子地图找到了去中国领事馆的路，发现驻纽约的中国领事馆就在哈德逊河畔，距离自己竟然不远，于是撬开一辆自行车，打算来一次自助游。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这个女人活不过第一卷，但是既然自己出手救了她，总不好就这么扔下她。但是带上她也是个麻烦，因为外面那辆自行车没有后驮座，就女人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坐在自己怀里有点难顶。
追出来的三个少年这时已经看清陈穹只是穿了一件警用背心，身上连个警具都没有，顿时放下心来，然后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们互相看了看，为首的少年把手里握着的手枪插到腰带上，扬手抽出一支弹簧刀，弹出刀身后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刀柄，一面甩动一面向陈穹走来，说道：“你想做英雄吗？”
“也许他可以跪下叫爸爸。”他身后的人大声笑道。
陈穹叹了一口气，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在美国，亚洲人的相貌缺乏威慑力，尤其是对青少年来说。
于是他放弃了和女人说话的打算，转回头很认真地看向面前的执刀少年。
“我建议你用枪。”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看到我的背心了吗？你的刀可刺不穿它。”
“你们听他在说什么吗？”执刀少年显然感觉到陈穹的样子不太对劲，但是并不怎么在意，他一面下意识地甩动手里的短刀，一面说道：“他在教我作事……”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陈穹赶时间，所以他突然上前一步，右掌展开向上推出，掌根撞在少年的鼻子上。
少年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步，估计是没想到真有人敢空手入白刃，或者是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所以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觉得鼻子一酸，然后意识陷入了短暂的停顿当中，身体摇晃了一下，向着陈穹栽倒下去，手里的刀也掉在地上。
陈穹已经预料到了他会向前栽倒，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在前庭受到攻击之后，都会本能地向前倒，除非被人直接打飞。
所以在少年向前栽倒的时候，陈穹上前一步，顺手抽出了对方刚才塞在腰带上的手枪。
这是一支点二二口径的转轮手枪，六发弹容量。
说实在的，这种枪在经过灾难初期的那段时间之后就几乎看不到了，因为它基本上杀不了什么东西，陈穹本来还希望能够得到一支格洛克，当然如果是92F也行。
在末世里待得久了，就会觉得大口径枪械更加眉清目秀。
右手握住枪之后，熟悉的感觉自然而然地从脑海当中浮现出了，陈穹几乎本能地举起枪对准了面前的另外两个人，在他们惊恐的目光当中扣动了扳机。
枪声连续响起之后，两具尸体倒在了地上。陈穹皱眉看着手里被淡淡硝烟笼罩住的手枪，觉得有些心累。
他花了几十分钟才回忆起重启前发生的事，但是找回开枪的记忆甚至没有花上一秒钟。
对于面前的尸体，陈穹无所谓满意或者不满意，他只是有些感概，通常来说，他在每一次轮回当中都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是有时候本能反应没那么容易克服，尤其是在他有意识地遵循本能的情况下。
只能说无尽轮回中积累的惯性太强大了。
最初的时候，像这种毫不犹豫地射杀绝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被反杀的次数多起来之后，陈穹就开始抢先下手了。
而到了后来，这已经和是不是先手没什么关系了，他会习惯性地射杀向自己展露恶意的人，就像现在这样。
枪声还在楼宇内回荡的时候，身后的女人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声。陈穹很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差点顺手给她一枪。
女人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陈穹眼中闪过的恶意，她微微弯下腰，双手无意识地张开，看着地上的尸体，喃喃说道：“你杀人了？”
陈穹没有理会女人的问题，因为这世上的大多数问题都没有回答的意义，他瞄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执刀少年，忍住了在他头上补一枪的想法，转身向女人说道：“我要去领事馆，你要来吗？”
“什么领事馆？”女人愣了一下，开始手忙脚乱地地在身上摸索着，但是很快意识到手机应该落在值班室里了。
于是她看了一眼地上缓慢流淌的血液，没敢跨过尸体进值班室，而是向陈穹说道：“你得报警。”
陈穹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经过女人身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你不能走。”她大叫道：“你杀了人。”
“是啊，你可以等警察来，然后告诉他们这件事。”陈穹淡淡地说道。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女人不是坏，她只是蠢，从不思考，习惯按本能行事。例如在纽约用中文呼救，看到自己毫不犹豫地枪杀了两个人之后试图让自己留在现场。
刚才他想错了一件事，这女人不是活不到一卷，她应该连一章都活不到。
于是他冷冷看着女人拉住自己的手，用握着枪的右手把它拨开。
“现在我要走了。”他彬彬有礼地说道：“祝你好运。”
他走出大楼，把手枪塞进西装的口袋里，然后弯腰扶起放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顺便摊开右手举到面前查看，在地下停车场里杀死异变体时受的伤还在，不过破损的毛细血管已经不再渗出血液。即使他刚才用掌根攻击那个黑人少年，也没有新血渗出，看起来这个身体正在适应环境的变化。
他迈腿骑上自行车，然后听到一声尖叫，刚才那个女人匆忙从楼里跑了出来，在她的身后，被陈穹打倒的执刀少年追了出来，举刀向女人脖子上砍了下去。
陈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枪。不过显然西装口袋不怎么适合快拔，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刀砍在女人的脖子上，鲜血瞬间从伤口里窜了出来，然后女人一头栽倒，身体顺着楼前的台阶滚落下来。
“我x，”陈穹心想，“这还真不到一章。”
少年砍倒女人之后停了下来，握着刀大口喘气，然后才看到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陈穹。
四目相对，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身想跑，但是转眼间又改变了主意，他举起刀，向着陈穹冲了过来。
陈穹放弃了掏枪的动作，主要是不知道手枪的哪一部分挂住了西装口袋，一时之间掏不出来。他伸手在车把上一撑，从自行车上迈了下来，右手握住左边车把，正打算抡起来给少年一下，就听到有人大叫道：“NYpd，放下刀。”
两个男人都愣住了，陈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女警站在街道对面的一家餐厅门前，看样子是刚从里面出来。
她的年纪不大，半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梳成一条马尾辫，穿着一件印着NYpd字样的警察外套，下身是同色的裤子和黑色皮靴。她双手举枪对准执刀少年，大声叫道：“放下刀。”
执刀少年呆呆地看着女警，既没有听话地放下短刀，也没有转身逃跑。
于是场面一度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