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樱红了脸，低下了头，只是慌乱的回应，“嗯。”
又吃了两颗榛子，司佑锦替池樱打开水囊，递到了池樱面前。
“好啦，今日我们便在这歇下吧。”
司佑锦说着便一脸轻松惬意的躺了下去，“我睡一会。”
“柴火我已经拾够了，你也不必出去了。外面风雪大，你也多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再看看情况。”
司佑锦还不忘记嘱咐道。
听见池樱应声，司佑锦才闭上眸子。
司佑锦闭上眸子，想起了那时候自己在雪地里做的那个梦。
那真的是梦吗……
叔父，大伯，二伯……
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一个梦？
司佑锦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深眠。
池樱见司佑锦很快便睡着了，不由得嘴角微勾。
司佑锦此时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又是那个护国将军府。
还是那个院子。
在这个宁静的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他身穿一袭浅灰锦袍，身姿挺拔如松。
只见他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剑，眼神专注而坚定。
随着少年手臂的挥动，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要斩断空气一般。
他的步伐轻盈而灵活，他在庭院中穿梭自如，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时而侧身劈砍。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他的剑法精湛无比，每一剑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力，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障碍。
在少年的舞动中，他的神情自信而张扬。
他的目光闪烁着光芒，透露出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心。
他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环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剑术才华。
而此时，一个拿着长枪的少年冲进了院子。
两个直接打斗了起来，一个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一个剑法高深，各有各的特色。
一旁的亭子内，那拿着书卷的男人看着舞剑的少年笑的温柔。
“这俩小子……”
院内的石桌上，另一个少年拨着算盘珠子，算着面前的账本。
他抬眸看了一眼司中和司翊，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小昀又卡着中儿练剑的时候冲进来比试了啊。”
“也是没办法，毕竟中儿一直避着他，根本无人和他比试啊。”
兵器碰撞的声音，终于在长枪被击落在地，长剑在一声认输中停下。
“好啦好啦，我认输，三哥！”
只见少年司中的长剑抵在司昀的脖子上，司昀此时已经松开了长枪，举着双手。
司中一脸认真的看着司昀，眉头一挑，“喂喂喂，我以后的大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司昀一脸可怜巴巴的瘪了瘪嘴，“剑都抵到脖子上了，我当然得认输啊。”
司中收回长剑，眉头一挑，只是得意的笑。
司昀拾起长枪，蔫蔫的坐到了司翊身边。
语气中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
“大哥二哥，我怎么都打不过三哥，都说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可是我……”
看着司昀蔫啦吧唧的样子，两个人都笑了。
司卫开口安慰：“好啦，小昀也不差，只不过中儿更胜一筹罢了。”
“是啊，毕竟中儿的武学天赋叫人羡慕啊。”司翊在一旁附和。
司昀不高兴的站起身，“三哥，我一定会和你一样厉害的。”
“我要挑起司家大旗，护天下太平！”
少年的声音很响，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司中收起长剑，走到了司昀面前，一脸无所谓，“随你，我只想仗剑天涯，做个侠名远播的高手！”
司昀突然想到什么，便看向一旁的大哥司卫和二哥司翊。
司昀问：“大哥，二哥，你们呢？”
司中也点了点头，“是啊，常听小昀这小子天天嚷嚷着要当护佑天下的大将军了。从未听二位兄长说过你们日后都想做什么。”
司昀听了司中说的话，不高兴的小声嘟囔，“三哥明明也一样，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当仗剑江湖的侠客啊。”
司中瞪了司昀一眼，司昀脖子一缩，立马闭上了嘴巴，将目光放到了大哥司卫身上。
司卫温柔的笑了笑，眸中的光暗了暗。
合上书，看着蓝皮书的封面。
指尖摩挲着书页上的字，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可以，我倒希望可以一直勤读诗书，考取功名，当个文官。”
“闲暇时，可以与你们的嫂嫂弹琴吟诗，过平淡且平安的日子，便足矣。”
司中和司昀对视一眼，一脸惊讶。
司卫微微一笑，“我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目光落到了司翊身上，司翊将算盘一摇，合上账本。
“我嘛，我日后要做京都第一富商！”
司翊一脸得意。
是啊，从小到大，司翊的珠算和心算都是一绝，对算术极为敏感。
司昀突然拍桌，把一旁的司中吓了一跳。
司昀一脸认真的说道，“好，我们兄弟四人，一定能实现所希望的一切的！”
司中一脸自信，“那是自然！”
四兄弟的欢笑声传进司佑锦的耳朵里 可是他们好似看不见司佑锦一般。
突然一阵眩晕，司佑锦便看见的是一身金甲的男人。
他看着那拿着双鞭的司卫被斩落马下，临死前口吐鲜血。
“愿吾妻淳芳无病无灾，安康快乐。”
金甲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抱起他往城内走。
司卫也是在此时开口：“父亲，我……配做司家儿郎的吧……”
说完这话，还没有等到金甲的回复，司卫便没了气息。
司卫之妻淳芳，将军府内得知夫亡，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直到哭晕了过去。
自此，在她脸上再无笑容，整日以泪洗面，翻着那残破的诗卷。
那是司卫未写完的诗集。
终于，第二年司卫的忌日，她捧着诗集，带着酒菜，去为他扫墓。
靠在她的爱人的墓碑上说着过往种种。
也是那一日，她在他的怀中陷入长眠。
他们一起吟诵独属于他们的诗。
再后来，司翊拿着长鞭出现在了战场上。
他倒下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自己平日里别在腰上的算盘。
躺在地上，摇了摇算盘，手里的算盘珠子上下碰撞发出声响。
司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手上的鲜血染红了那算盘珠子，他最后一次将算盘归零。
他的一切，也归于零。
那金甲男人将司翊手中的算盘放入怀中，抱起司翊走回了城。
再一转头，依旧是那熟悉的角声，司佑锦登上那城楼之上，站在那金甲男人身边。
金甲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一身棕甲，手里攥着长剑，满脸的不情愿。
但他的目光却落在那沙场之上冲在最前端的那一抹银白上。
那银甲冲在最前，手中挥舞着的长枪也不似最起初自己见到的那般带着青涩。
他的脸上戴着鬼面，那个鬼面遮盖住了他的全脸，青面獠牙，十分可怖。
可他冲在最前端，却成了那最有安全感的存在。
他长枪一挑杀死一个敌人，一把拽起了原本摔在地上的士兵。
什么都没说，只是和那士兵对视了一眼，而后朝前冲了过去。
很快，他带着士兵就占了上风。
敌军后撤，他翻身上马，挑起了一面倒在地上的旗，冲着追兵追了过去。
很快他追上了敌军的首领，刺穿那敌军首领的胸膛。
他坐在马上举起了手中的旗，他背对着朝阳，冲着敌军喊道：“缴械投降即生，负隅顽抗即死！”
敌军纷纷缴械投降，他坐在马上看向那城楼之上的两个人。
司中脸上浮起笑容，别开脑袋，“这小子，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满脸的得意。”
司昀急匆匆的跑回来，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像一只小狗一样跑到了司中面前。
他摘下了面具，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灿烂的笑容。
他生的好看，就算肤色黑了点也依旧格外俊美。
他笑着说道：“三哥，怎么样，我的枪法可有长进？”
司佑锦走上前一步，面前的画面却猛的一晃。
眼前原本那个灿烂笑容的少年，却跪在了那黑土之上。
身上数把武器贯穿他的身体，滚烫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渗出。
血液顺着那些扎入他体内的武器流出，凝结成一颗颗血珍珠融入了这片黑土。
他想要说些什么，唇瓣微微启张，可是一张嘴便是那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朝着朝阳笑着，唇瓣微微开合，吃力地吐出每一个字：“三哥，盛世我看不到了······”
“替我看······”
他笑着，眸中的光一点点消失。
他口中的血顺着他的下颚垂下最后一根血丝，阳光照在那上面，折射出晶莹的光。
那金甲将军再次将自己的儿子抱了回去。
只是喃喃，“爹爹带你回家。”
司佑锦走了两步，面前的画面就变作了司中骑在马上满目震惊的看着一个方向。
而后率着大军冲了过去。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金甲将军已经不似开始见到的那般，他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老了些许。
他站在那，他的长枪被深深的插入地面，他倚着长枪，朝着朝阳和敌军。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边城军的大旗，四周全是倒下了的将士。
敌军首领手里拿着大刀，上面凝着一颗血珠，滴落融入这片黑土地。
他手中的大旗随风飘扬，他听见了背后大军铁蹄的声音，朝着敌军首领露出了笑容。
“大旗不倒，边城不破，司家儿郎，为国而生！为民而亡！死亦何妨？”
司中骑着马拿着长枪冲向了敌军首领。
路过司归无时只是回眸看了一眼。
那是自己的父亲，他的身前有着大大小小的刀伤，肠子已经脱垂，他只是倚着自己的长枪站在那。
司中不再看司归无，带着兵冲向了敌军。
司归无看着司中带兵冲锋的样子，眸子里露出了从未露出的慈爱之色。
泪光微闪，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归无，归无，归无无归。
无家归，无命归。
父亲，您看，司家儿郎都在为民而生。
母亲，归无能和您归家了吧。
中儿，父亲走后，要照顾好自己啊……
卫儿，翊儿，还有小昀，父亲来陪你们作伴了……
此战大胜，老将军战死。
所有人看着司中牵着马慢慢的走到了司归无面前。
副将看着司中，眸子里划过一丝心疼。
司中只是怔怔的看着，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只是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司归无。
司归无身后的长枪被压弯了一些。
但是枪尖还是勾着那铠甲战袍的环扣。
司归无手里紧紧攥着旗帜，大旗飘扬，他却低着脑袋。
司中想要去触摸司归无的脸颊，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支撑着司归无身子的长枪断了。
司归无倒了下去。
司中的手悬在半空中，垂眸看着司归无倒在地上。
旗帜也随之倒下，盖在他的身上。
司中回身，看向那朝阳，朝阳下，护国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后来，班师回朝，司中骑在高头大马上听着边城百姓对他的赞颂。
“小将军来的正好，边城未破。”
司中听着这话，什么都没说。
副将骑在马上跟随在司中身侧，百姓的赞誉之声对此时的司中而言，得多难受呢？
来的正好。
是啊，小将军来的正好，边城未破，此番大胜。
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啊。
他来的正好嘛？
只是对边城百姓而言吧。
再后来，那一抹金甲站在了原本金甲将军的位置，看着那白袍银甲的少年厮杀于战场。
司佑锦上前一步，“父亲。”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梦境破碎，耳畔传来了呼唤声。
“佑锦。”
“佑锦快醒醒。”
司佑锦看见司昀冲着自己喊，他身后站着一位金甲将军。
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
金甲将军身边站着司翊和司卫，司卫摇着头笑道：“父亲，中儿越来越像您了。”
“佑锦，佑锦，快醒醒。”
耳畔司昀的声音产生了变化，逐渐变得熟悉。
司佑锦微微的睁开眸子，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晃了晃自己发晕的脑袋。
“小叔，大伯，二伯，爷……爷……”
“什么？”池樱有些惊讶。
司佑锦听着池樱的声音一愣，而后看向池樱，“无碍，怎么了？”
“佑锦……那……”池樱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司佑锦朝着池樱手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