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惊鸿。”
“下人在...”
“你先出去吧。”
“是...”
屋子里，上了年纪的赵惊鸿颤颤巍巍退出去。
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房间里多留。
前脚刚离开，后脚房间内的李居正，手掌一动。
房间的地板里...
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着，像是要钻出来一样
整个地板开始发出咕噜咕噜怪异的响声。
好似活过来了。
附身于尸体之中的许修心，立刻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他张了张嘴，平静道。
“你想和我动手？提前告诉你，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么说是有底气的，因为这不是他的身体。
随便揍。
反正他影响并不大。
“你到底是谁？”
李居正语气阴沉道。
让赵惊鸿先走，就是怕误伤。
同时也是照顾这么一个普通人。
毕竟这世上，还是寻常人最多。
不是谁都能跻身进入成为仙人的行列之中。
像赵惊鸿这种纯靠自己一生经验积累炼就而成的手艺，才是一个寻常人最值得歌颂的地方。
多年来始终如一走到至今，是难得可贵的一种精神。
上青天成仙固然是难。
可在凡间为人，更难。
“我不是你的敌人。”
许修心缓缓道：“只是恰巧路过而已，你不用紧张。”
“恰好路过城北府衙的一具尸体之中？恰好还认识我？”
李居正冷笑一声：“是不是太碰巧了？”
许修心没有回答，而是控制着尸体，尝试从台子上走下来。
身子刚一动。
忽然地板里...
钻出来一条细长的绿色藤蔓。
仿佛触手一样，速度很快，直接将他绑在了石台上。
并迅速缠上几道弯，死死固定在上面。
“...”
许修心无语的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李居正。
“你绑我真没用...”
“你为什么知道那件事？你到底是谁？”
李居正面色沉着，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手指的关节咔嚓一声响。
听起来像是被掰断一样。
而随着响声传出。
许修心看到地板下，越来越多怪异扭曲的藤蔓钻出来...
一时间，整个仵作坊间里，几乎被藤蔓爬满。
此刻看着李居正，许修心脑海中逐渐意识到什么。
从刚才自己提到四叔“许指山”之后，对方就陷入了一种十分紧张的状态。
很明显，他和四叔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为了这个秘密，甚至愿意对自己痛下杀手。
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可能和四叔是统一战线的人。
想到这里，许修心缓缓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的秘密无足轻重，有的秘密即便进了棺材都不肯说出来。但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不是你的敌人，许指山是我的...好兄弟。”
不知道四叔听了会不会揍自己...
“兄弟？”
李居正听到这两字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愈发复杂。
难道他是许家人？
许凉枝身为【亡戏师】确实能够附身控制尸体。
但许家只有他一名亡戏师，如今还被挂在城楼上...
除非...
李居正猛然想到什么。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皱眉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相信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本身也改变不了什么。”
许修心简短回应一句。
时间有限，他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随后低下头，开始打量起自己这副怪异的身躯。
很快便意识到什么，疑惑道。
“你在调查这具身体？”
“是...”
确认对方真的没有恶意之后，李居正犹豫几秒，语气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具尸体有问题，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描述...”
许修心感知到某种特殊的存在，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
“它好像还活着，却也死了，或者说，是被某种东西封印起来，既无法直接死去，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只能保持这种状态，十分痛苦...你听说过植物人吗？”
“植物人？”
许修心觉得眼下这个描述最贴切。
但李居正显然不太懂。
“当然，和植物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植物人是活着的，倘若被剖肠开肚，肯定会死。但现在这具尸体...依旧处于一种非死非活的状态。”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它又死了，又没完全死。”
“你可以这么理解。”
李居正嘴巴逐渐张大：“是什么导致的？”
“稍等...”
许修心没有直接回答。
因为他也不清楚，只是能感觉出来不对劲。
于是开始尝试对尸体进行“深挖”。
解开一具尸体秘密的最好办法，无外乎去挖掘隐藏在它脑海中的记忆。
然而，探寻记忆这一步，却远比许修心想象中还要困难。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登山一样。
每一次探知，都有种筋疲力尽的错觉。
十分疲倦。
而尸体的记忆相当模糊，仿佛被打碎的拼图。
挖掘起来，只能呈现出碎片化的画面，却无法连贯。
许修心只能像是一个拼凑图片的人，一点一点去感知更多的信息。
直到...
他透过尸体的视角，看到来自记忆中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间燃烧着蜡烛的阴暗庙宇。
庙宇上方，有一尊庞大的雕像。
然而这尊雕像看起来相当扭曲。
根本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
整个形体上像是一尊佛坐在那里。
但佛身却是用一块一块红色的铁皮拼凑而成。
甚至关节处还有齿轮、螺丝等物品。
割裂感很强，凹凸不平，甚至看起来有种...病态的感觉。
这是什么佛？
用铁做的？
许修心看到之后，不由皱起眉头。
但很快，他下意识想起一个问题。
这还是不是佛？
铁雕像下面，有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一座座香炉。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香炉下方，跪着一群人。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这些人全部披麻戴孝，穿着如同丧服一样的白布跪在地上。
手里举着四根香。
看到这四根香，许修心猛然想起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好像是三叔房间里的香炉？
也都是插着四根香？
除此之外，这些人口中还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像是经文一样。
“魑魅伽蓝...岁在阴烛...”
“黄发垂髫...魂不当阳...”
念完之后，跪着拜了四次。
然后才起身开始插香。
许修心是透视尸体的视角在观看这段记忆。
他看到雕像的上方，还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
写着“铁巨仙人”四个字。
随着人群插香结束。
纷纷转身，走向墙角。
许修心的“身体”也跟着走了过去。
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
上面铺着红色的纸张，还有已经沾过墨水的毛笔。
不知道为什么...
透过这段记忆，许修心能明显感觉出来...
尸体原先的主人似乎很害怕。
人群围在木桌前，轮流开始在书写起东西。
轮到自己的时候，来到桌前，许修心透过视角清楚看到，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一长串人名。
然而，令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在所有人名后面，都有一个类似备注一样的存在。
“精神”
“无常”
“混乱”
“僵硬”
....
越往下越多。
每个名字后面都有。
许修心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些备注的含义是什么。
而尸体本人，又似乎相当抗拒在纸上写下名字这件事。
情绪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但最终，它还是提起笔，写下一个名字。
然而，当许修心看到纸上名字后，大脑嗡嗡一声，瞬间短路。
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正身处一个怪异的世界...
因为这具尸体原先主人写下的名字是——哥谭小丑。
笔锋刚刚落下。
忽然，尸体的视角一转。
望向庙宇上那尊诡异的雕塑。
下一秒。
雕塑好像活了过来，逐渐变得狰狞，身躯上缓缓裂开一个大洞。
一具模样怪异的人从里面爬出来，朝许修心跳了过来。
画面到这里，戛然中断。
许修心怔怔看着眼前的仵作坊。
大脑嗡嗡作响。
“你还在吗？”
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的李居正，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我在...”
许修心僵硬的回应一句。
大脑却不受控制去思考刚才看见的名字...
哥谭小丑？
首先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这具尸体死前在那间庙宇里，确实写下了“哥谭小丑”的名字。
但问题是...
许修心可以百分百确认...
这个名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或者换句话来说，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知道这种名字的存在！
很快，一个强烈的想法在许修心脑海之中开始涌现。
难道这具体和自己一样...
是一名穿越者？！
“你有...发现什么吗？”
望着面前说话一句话之后又没了动静的尸体。
李居正忍不住再次问道。
“铁巨仙人。”
“什么？”
“一座庙里，有一位铁巨仙人。”
许修心把从牌匾上看到的内容重复一遍。
听到这番话，李居正愣了愣神，转而好像想起什么，表情逐渐变化。
“铁巨仙人...？城北那座由洋人出钱建造的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