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定理”的发现者、炊事班小王,非常不坦然地说道:“小张,他们是欺负你!你怎么就咽得下这口气!工作全你干,丰收的时候卖钱,班里拿!这不公平,你不能逆来顺受,你得据理力争,当兵不能这么窝囊,还能被自己人给欺负了?”
张恒宁听完,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小王见他这云淡风轻、看破红尘……不,看破三班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小王接着说:“小张,你别看我们这儿环境恶劣,其实,还挺适合种菜。高原上日照时间长,如果水分和肥料能跟上,蔬菜长得又快又好又大。一两斤的土豆、七八斤的萝卜,司空见惯。那大棚里的菜,也就表面上看着油光水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不好吃。这就跟温室里的花朵似的,娇艳有余,而芬芳不足。”
张恒宁还从来没尝过高原上大棚里的蔬菜,听小王这么一说,来了兴致:“为什么呢?”
小王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看我在炊事班资历最浅,但对食材却研究得很深,我当兵前,在五星级酒店干过呢。道理其实很简单,蔬菜也得经些折腾,多些磨砺。就像我们当兵一样,得真正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有天降雨露的滋润,也得有风吹雨打的折磨,才能成材。别看生长得虽然慢些,卖相也不咋的,但就是有那股子味儿!所以啊,自然环境里种出来的菜,好吃!恶劣环境中培养出的兵,兵味十足!”
张恒宁一脸兴奋:“真的?”
小王拍着胸脯说:“哥还会骗你?要不这样,我给你点萝卜种子和土豆,你自己在大棚外面偷偷开块地,算自留田,反正你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专职农民。既然被迫要干,不如就多干点,到时候丰收的时候,你分别尝尝,差别大了去了。”
说完,小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其他人还没进来,冲张恒宁招了招手:“你过来。”
等张恒宁走近了,他才凑到张恒宁的耳边:“到时候,你自留地里的菜,也给我拿过来,我给你算钱!几包烟钱总是有的。”
张恒宁心里有些感动,想不到小王这么照顾他,但也赶紧连连摆手:“大王,使不得,使不得啊!”
小王“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滚进操作间干活吧,到时候听哥的安排就行了,哥心里有数。”
帮完厨,小王果然没有食言,偷偷塞给张恒宁一个黑色塑料袋。
张恒宁知道,这里面装着萝卜种子和土豆。
他立刻塞进怀里,四下看了看,疾步走出了炊事班。
第二天,张恒宁在大棚里劳作完后,悄悄溜到外面,四处转悠。
在二连,战士们业余时间出门是不需要请假条的,毕竟四周渺无人烟,可能还有野兽出没,要是不回来,在外面就是找死,所以,也不怕他们乱跑。
连队小院也就屁大点儿地方,要是吃完饭都不允许战士们出门遛个弯、散个步,那就真得把人活活憋死。
张恒宁很快就在一个大山坡后面看上了一块空地。
那里地方不大,背风,阳光能照射进来,而且平时很少有人会转到那儿去,又有山坡的遮挡,隐蔽性很强,不容易被发现。
张恒宁在大棚里干完活,就偷偷独自跑上来,在自己的地里挥汗如雨。
对于亲手开垦的处女地,他很上心,他就想尝尝这里种出的萝卜土豆,是不是真像小王说的那样,和大棚里的完全不同。
和卖钱无关。
这天,他在土坡上干完活,呆呆地望着远处反射着夕阳余辉的大棚,感觉自己就像这埋在地里的土豆,以前种在大棚里,现在移植到了这里。
“小王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么恶劣的环境,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他喃喃自语道。
像是说给土豆,也像是说给自己。
毕竟,大棚里的土豆,昨天已经窜出了碧绿的嫩芽。
六月初,连长宣布,按照训练计划,野外生存训练开始了。
这也是边防连队的基础训练。
每个连队负责的一段边境线,如果全线巡逻一次,可能需要在野外待上十天半个月,所以,野外生存训练,是这里的必修课。
“班长,啥时候训练啊,这不就是真人版的《荒野求生》吗?我有这方面的经验……观影经验哈,贝爷那可是我的偶像,我们是不是也得吃那些蛇啊兔子啊死老鹰什么的?怎么恶心怎么来!”熄灯前,王峰兴奋地问道。
“想得美,氧气都吃不饱,还有那好事?吃土!”马文明笑道。
“外面要是真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物种,我们还等着团部送什么肉啊,每天出去打猎不就完了?”黄海涛说。
“班长,有危险吗?”袁佑辰轻声问道。
“废话,别看我们小院这方乐土连泰民安的,这外面,可是危机四伏啊,山洪、雪崩、泥石流、悬崖、冰川上的窟窿眼儿,还有藏在暗处盯着你这块行走肥肉的野兽,稍不留神,你的小命可就交待了。有什么想留下的吗?比如‘永别了,妈妈,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儿子’之类的话啊,银行账户、密码什么的,可都得提前记下来,那有纸笔。”焦玉杰郑重地说道。
袁佑辰的脸都吓白了:“是生存训练,还是死亡训练,这是个问题……班长,你看我这样子,招野兽喜欢吗?有生还的希望吗?”
看着袁佑辰胆战心惊的样子,老兵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马笑完以后,这才说道:“小焦,别瞎说,看你把袁佑辰吓的,哪有那么危险,也就是出去走动走动,熟悉熟悉环境,住一晚就回来了。”
张恒宁也很兴奋,他躺在自己的床上,静静地聆听他们说话。
来了这么久,也该去远一点的地方转悠转悠了。
野外生存训练以班为单位组织实施,每两天安排一个班,考虑到新兵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对环境完全不熟悉,所以野外行进路程定在了50公里。
这天一早,三班所有人都背上头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背囊,坐上了巡逻车。
本来应该由二排长钱明带队,但他前一天和二班出去的时候受了凉,正发着烧。
所以三班的训练,就由马文明带队。
老马深得林章峰信任,再加上他的组训能力和野外经验甚至比排长更强,所以林章峰也就没有再指派干部把关。
张恒宁一上车,就看见了副驾驶座位上林章峰那张面无表情的黑脸。
他把头一低,一声不吭地躲到了最后一排。
大刘在林章峰的随机指挥下,在荒原上驾车奔驰,当里程表显示50公里的时候,车停了下来。
林章峰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还比较熟悉。
他知道前面有条河谷,两边都是峭壁,地形不算太复杂,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这儿吧,下车。”林章峰说道。
8个人立即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装具,下了车。
“小马,把你的人看好了,特别是这3个新兵,给我安全地带回来。”
林章峰扔下这句话,“砰”的一声关上门,巡逻车一溜烟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