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扶着你。”
张白宣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慢慢站起身，又要弯腰去扶黑瞎子。
他现在的状态虽然也不行，但是比黑瞎子好多了，最起码他没有受伤失血过多，顶多就是烧起来脑子犯糊涂，行动不灵敏，看东西有点模糊，有麒麟血的加成，就算烧不退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命。
扶了几下，黑瞎子才有些踉跄的站起身，不过刚走了几步，他就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致。
就这几步的功夫，他的思维就掉线了两次，又被他强制拉回来，艰难的保持着清醒。
几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在张白宣身上撑着，但张白宣本身状态也不行，继续这样下去，带着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宣儿……我走不动了，你把我放下来。你先到前面去找他们，找到人再回来接我。”
头有些晕的张白宣眯着眼睛，认真盯着脚下的路，猝不及防的听到他这样说，思维顿了一下，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黑瞎子以为他没听清，又重新说了一遍。
“放下我，你先走，我……”
“你踏马的给老子闭嘴！我要是走了你指定就挂这了，我不想等再找到你的时候是给你收尸，要走一起走！你这婆婆妈妈的又有精神了是吧……”
张白宣被他这话气得脑子都清醒了，原本眼前模模糊糊的画面，瞬间就跟开了高清一样，就是太阳穴突突直跳，跳的他脑仁疼。
黑瞎子苦笑一声，他知道张白宣担心他出事，害怕再见到他的时候两人就天人永隔了。但是要是继续这样走的话，万一河流把他们冲得太远，一时半会遇不到张起灵他们几人，那他们两个都得挂在这儿。
他以前想着，自己孤单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要是万一要是有一天他命不久矣，那他不管张白宣愿不愿意，都得把人拉着一起走，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临死前也不差当这一次坏人了。
但真正事到临头，他又舍不得了。
他想让张白宣好好的活下去，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说不定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
他想让张白宣没有一点烦恼，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别老是围着工作，到处走走，去看看那些他没有看过的风景。如果想到自己会让他伤心的话……
就算把自己忘记了也没关系。
其实他还在外面存了好多钱和名贵古董，在境外还有些生意，都是他给自己攒的老婆本，拿着这些钱，稍微奢侈点的生活都过个百来年。
这些现在已经来不及给张白宣仔细说说了，不过他把这些都写下来了，就藏在张白宣别墅主卧的枕头底下，到时候他应该也能看见。要是自己不在了，这些钱就让张白宣以后全花了吧，就当是满足一下自己养老婆的愿望。
有些浑浑噩噩的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黑瞎子微阖着眼眸，伏在张白宣耳边，轻声开口。
“呵，这么舍不得我啊，感情这种事情，认真就输了……”
“我让你先走，是让你搬救兵回来救我，我走不动了。你也别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都是男人，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会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吧，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跟你结婚。”
“就像我们先前来的那一回，还不是欲望上来了就滚一起？我活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就看淡了，也就有时候兴致上来了，玩玩而已，你这种小年轻最好骗……”
黑瞎子脸上面无表情，费力的挣扎了一下他搭在张白宣肩膀上的手，却没能拿下来。
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开口刺激张白宣。
“不得不说，你是我玩过这么多人里面最单纯的一个，都到这种时候了你都还一点不知道我的本性……我黑瞎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劳资以前在你跟前卖乖，装良善那都是糊弄你的。你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根本就没有……”
黑瞎子还没有说完，就突然感觉自己搭在张白宣身上的那只手落上了一滴温热的液体，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张白宣低着头，死咬着牙，眼眶通红蕴满了眼泪，一滴滴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般从面颊滑落，滴在了黑瞎子的手背上。
似乎是眼泪的温度太过炙热，让人怎么都忽视不了，黑瞎子抿着唇一下子张不开口了，只能不自然的缩了缩手，逐渐握紧成拳。
清了清自己被难过堵住的喉咙，张白宣嘶哑着声音，平静的开口。
“黑瞎子，你再说一句试试……你敢再说一句，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深呼吸了一下，黑瞎子用同样平和的语气，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一句。
“张白宣，你就是个傻子……蠢货。”
两人缓慢的前行停下了。张白宣一句话没说，慢慢扶着黑瞎子坐在了地上，然后自己一个人继续扶着墙向前走。
坐在地上的黑瞎子仿佛是断了线的木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连转头去看张白宣背影的动作都没有。
水中等候多时的一众怪鱼感觉到威胁远去，全部都精神起来，高抬着头，慢慢的游到了岸边，像蛇一样蜿蜒上岸，悄无声息的接近黑瞎子。
黑瞎子淡然的抬眼看了看这些小东西，他现在也没有力气驱赶他们了，也不想动，就闭上眼，任由那些小东西在他的腿上啃食。
脑海中忍不住一遍遍的回想着张白宣刚才伤心的样子，黑瞎子还真就越想越精神，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只不过每想一遍他的心就更加酸涩后悔，他跟自家宣宣相处了这么久，平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宣宣他可是从小就被宠大的孩子啊，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那些话自己怎么说的出口啊……
黑瞎子不断的自我唾弃，然后在恍惚间就听到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转头看去，一片朦胧的蓝色光晕中，张白宣抱着一大堆发光的小蘑菇正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