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赫池垂眼，目光落在云辞腕间的铃铛上。
“一具骷髅最后会化成捧灰，这不难理解吧？”
意料之中没听到回话，他继续说道：“阮归如何来的你该是清楚。没有生出那层皮肉，他就永远是个半神。”
“一个会随着时间消散的半神。
“而恰好，阮归没办法靠自己完善。”
要怎么完善呢？
神明陨落时还没来得及将传承分出身体。
他只是神主的一条肋骨。
“想要完善的话需要怎么做？”云辞很快回神，开始思考对策。
赫池嗤声笑道：“需要？不是我说，你能做什么？”
阮归需要的是神力，云辞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能帮上什么忙？
“你救不了他。”赫池冷声道，“早在几百年前，阮归就察觉到这个事实，知晓自己会死去。”
两人相互取暖的那段时日，大抵是他们最快乐的记忆。
背负血仇的狐狸和一具存不住暖意的骷髅，抱着必死的决心，看完世间所有风景。
日落后骷髅少年常望着自己收集起来的骨头发呆。
等狐狸问他的时候，他过了很久才回答道：想不起来第一个好友的模样了。
那时候狐狸怎么接话的？
哦，想起来了。
狐狸梳着已经长出绒毛的尾巴，问道：既然是好友，为什么这些年从没见过？
善察人心的狐狸瞬间看到金色瞳孔那道被火焰投射的亮光熄灭。
快天亮的时候，狐狸才听到那骷髅说：
“我会死，可小归还年轻。她会在我们看过的地方开出一片又一片漂亮的花，风过后会香气也会惹来许多好看的动物。到时候会是一道很美的风景。”
骷髅少年将自己快掉落的下巴重新接好。
“我能做的，就是将这片土地开垦出来，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等我死后，会变成养料，养出......”
虽然只是具骷髅，狐狸依旧能在那张脸上看到高兴：“我会养出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归。”
挥着锄头的少年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
为了保证搭好友的骨头状态最好看，骷髅少年总会先满足那些人的愿望，借着愿望将地上所有的杂质锄掉。
哪怕天底下最大的顽石是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毁掉。
这些事赫池不愿意告诉云辞。
先认识的是谁就注定了要偏心哪个。
因为偏心，所以他想要云辞愧疚。
“因为你是个正道，”赫池讥笑，“所以重逢后他就必须装成一个好人，才能有理由跟在你身边。可神明，哪有对错。”
能挥手屠城的阮归，在认出云辞之后变成一个无害的跟宠。
赫池只觉得荒谬。
“我知道你的意思。”云辞轻抚过腕间铃铛，勾出的响声中她低声道，“没必要用话刺我。所以别浪费时间，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
“他从没有提过。不过我猜，想要完善当然需要神力。”
云辞抬眼：“神力？”
凡人确实没有神力，可世间还有一位神。
可能性还在，那就意味着有希望。
“我知道了。”她点头，将话题转走，“锁魂阵被破，布阵之人定会知晓。你可知赫家现在养出了什么蛊？”
“又没学那东西，我哪知道是什么蛊。”
“那你不行。”
赫池：“......”烦。
凭借聪慧头脑，狐狸决定给自己找回面子。
“具体什么东西不清楚。”赫池思索着，“但那男人从我身上取走许多血，大概是为了炼制可以控制的蛊虫来。”
“哦。”他忽然笑了，“说起来我听过几句，你们这些宗门弟子身上，好像多了不该有的东西。你说会不会下一刻，它们就能破茧出来活动？”
云辞知道多出来的是什么。
傀儡蛊。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宗门那些弟子或多或少在做任务的时候中计。
蛊虫本就很难发现，弟子只会以为自己被普通虫子咬过。
得尽快除掉赫家。
“不会，能力都被你传承了，他们想要复刻出来需要时间，不然怎么可能现在还让你活着。蛊虫成功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取血就能炼制蛊虫，一身血液早就被放干，没命等人救。
想堵人反被堵的赫池闭嘴没再说话。
俩剑修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
关键还都是事实。
好烦。
几人闭目修炼，云辞继续掏自己的芥子袋。
鸡肋这个说法在她的藏品上依然适用。
往常收集起来的东西，随着她境界提升大多派不上用场了。
好在摆放整齐，翻找起来也不费事。
就是要掏出来的东西繁碎。
一大堆贴有字的密封瓶罐接连被掏出。
云辞翻找片刻，将一鼎青绿色的炉子打开。
里面稻草上躺着一只白胖似蚕蛹的虫豸。
这是从平树坡回宗门前，白二给她的传音蛊。
和玉简相似，但只能用一次。
另外的那些瓶子装有喂养蛊虫的饲料，还有驱动传音蛊生效的工具。
如何使用传音蛊白二教过，很简单。
将东西整齐摆在身前，云辞打出个响指，湛蓝色的灵火立刻在炉中燃起。
黄蓝两色粉末飞入其中，传音蛊很快破茧，一双长有圆形花纹的翅膀抖动着展开。
蛊虫轻飘飘落在炉沿上，翅膀扑扇间有白色的粉末飘出。
“做啥？”白二很快回应。
声音从蛊虫腹部不断摩擦的鳞毛发出来，云辞挑眉：“我找到了红谷那边的人，要不要来。”
红谷发生的事两人默契不提。
赫家据点没法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具体位置。
云辞根据看到的日升日落，给出个大致方向。
大致在什么地步呢。
沿着海边往南走，总会遇到。此乃云辞原话。
那边白二像是在叹气：“黄盒子装着的那只蛊虫，你要是信我，就把它拿出来。”
所说的蛊虫像是一只飞萤，喂过灵气后振翅而起。
黄色的光在半空中拖出细长的尾巴，好似在围着云辞织网。
正中似乎是一个罗盘。
光点渐渐在其左下的某个位置聚拢。
蛊虫停在云辞发间。
“寻踪蛊有反应了。”那边等了几息，“离得不远，到时候再细说。”
白色的虫翅化作无数蛾子随着风离开。
云辞屈指将炉上沾着的鳞粉弹掉，抬眼问一直在看这边的赫池：
“你就没想过，用那能力让赫家家主体会什么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