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刘老师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批改着作业，正处于上课期间，所以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位实习生，大家都叫他小李，大学刚毕业，活泼开朗的小少年，很有礼貌，工作认真，同行的老师和学校的学生都很喜欢他。
突然，刘老师忽的佝偻着腰，小李听到大喘的气息声，他立即站起来走过去，一脸的担忧，“刘老师，你没事吧”。
刘老师额头冒着冷汗，脸色苍白，胸脯一上一下的抖动，喘着气无法回答他，只是手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
“刘老师，你这是怎么了”。小李没有遇见这种情况，明显有点慌，他无助的左顾右盼，很遗憾，没有能帮他的人。
他拿出手机，保持镇定的拨打着120，一只沧桑颤抖的手按住了他拨打号码的手，唇瓣微启，他弯下腰听，是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我包里…包里有药……”。
他急忙翻着刘老师的包，找到了他所说的药瓶，打开盖子，却没有一颗药。他急道：“没有呀，刘老师，你还有其他备用药吗”？
刘老师似乎已经说不出话，一副即将晕死的模样。小李咬了咬牙，打了120，然后背过身弯腰背起他，“刘老师，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你说什么，我现在听不清楚……
“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不用抱歉，不麻烦，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刘老师平常也照顾了我不少……
“刘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千万不能睡呀……
“我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了……
“救护车到了，刘老师，你还听得到吗……
可无论他说什么，背后的人丝毫不给他回应，他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背后的人至始至终微动的唇，是在不断诉说“对不起”三个字，眼角留下一行泪水……
手术室的灯还是亮的，看情况，似乎很是危急，小李焦急的踱步。刘老师的家人也到了，他们首先对他表达了感谢，然后大哭起来，他伸了伸手，却不知怎么安慰。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刘老师走了，死于心脏病，死于没有能及时治疗。
这件事给小李造成了很深的阴影，他自责，如果再快一点，早一点拨打120，会不会…结局就是不一样的，刘老师就不会死。然而，属于他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他甚至还没有走出医院大门，就被刘老师得家人拉住，他们把过错推到了他的身上，说他是故意杀人。他解释，可他们不听，他们说，如果不是他拿走了刘老师的药，刘老师就不会死，可是，药瓶是空的呀，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们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几粒药丸。他懵圈了，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身上出现了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们说就不把他告上法庭了，只要他赔偿十五万，否则就以故意杀人罪告他。
可是，十七万呀，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不说他现在还是一个实习生，就算实习通过，他一辈子都可能赚不到那么多的钱。
他不明白，只是帮了一个人，做了一件事，怎么就变成切割自己的利刃。
他拿不出来，他也不认，他没有做过，他只是出于好心，出于本心帮了一个人，他没有做错。
他要求调监控，可他拿药的那个角度却是死角，而办公室又没有其他人，他百口莫辩。
这件事，闹到了警察局，一天一夜之后，暂时和解。
事情并没有结束，只是还处于调查中，他依旧回到学校教着自己的书，问心无愧，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
可架不住流言飞起，他成了他们网暴的对象，他们不会做什么，就是对他指指点点，精神、语言攻击他，他苦不堪言，再一次感到悔悟，他不一个伸出手的，他不应该管的，这样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影响严重，他被学校暂停课程在家。
很快，闹上了法庭，他被判了十五万赔偿。
十五万？呵，可笑，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拿不出来啊。
他努力的凑了，可怎么也凑不出那笔钱财。
他的父母和亲朋好友无一不对他失望，他至今还记得他们的眼神，他想辩解，想反驳，母亲、父亲，你们的孩子并没有这么做过，你们的孩子是好的。他并没有做出让人失望、恶心的事，他没有。
他还是遭受着网暴，甚至越来越严重，他是罪人。
他被学校退了，就差几天，他就能过了实习期留下来，可…终究还是泡影了。
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清醒了，他每天都感觉好疼，他想自救，可又不知怎么自救。
他好累呀，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怎么会这么累呢？
他见到刘老师的孙女，头发是白的，眼睫是白色，脸是白的……
刘老师的孙女得了白化病，很严重，她需要钱来手术。
他老是想起刘老师临终时对他说的话，密密麻麻的全是对不起。可是，他要的不是对不起，凭什么他们的不幸，要让别人的不幸买单。
他把所有钱都掏出来了，怎么也不够。
他来到了学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能是曾对这里有太多的憧憬，对自己的未来有太多的憧憬。他想的真的很简单，只是想通过实习期，成为这里的老师，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享受稳定的生活，教学生们知识，然后一生以简单又充实的过去了。
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背离了他的想法。
他来到学校高楼，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抚摸张开手臂，拥抱太阳的温暖。
这里，有中国式教育抑郁而跳下去的学生，有高考压力大而跳下去的学生，有校园霸凌无助而跳下去的学生，还有……
还有因社会残酷而跳下去的…老师……
他特意选择了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所以不用担心会砸到人。
后来，刘老师的儿子坐牢了。
气氛微妙的沉默，大家不约而同的缄默不语。
就在这时，赵老师开口了，“是你做的”。
一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林汐不紧不慢的收回手，一片叶子映入大家的眼帘，无辜委屈的说道：“我只是看赵老师花盆的叶子掉了，影响美观，就给你拿掉，抱歉，我不应该擅自做主的，赵老师，这…叶子…你还要吗”？
“………”。
班主任关键时候护短的说道：“一片叶子而已，赵老师，没必要啊”。话里话外都是谴责的意味，林汐挑了挑眉，班主任靠谱啊，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我可太喜欢看这个人渣的吃瘪表情了。
赵老师深呼了两口气，眼眸里写满了不善和恶意，努力克制被迫沙哑的声音平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班主任不明所以的瞪了她一眼。林汐轻笑，拿起赵老师桌子上的一副眼镜，晃了晃，“老师说的是这个吗”？
对方明显身体一颤，往后靠，眼神里写满了惊恐。
林汐满意的笑了笑，故作嗔怪的说道：“只是一个小玩具而已，我以为赵老师给我收掉，自己很喜欢呢”。
“我收的？小玩具”？他气的声线都是抖的。
“是呀”。林汐丝毫不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是老师收的，怎么会出现在老师的这里，老师的桌子上呢”？
赵老师：“………”。
林汐笑脸盈盈的看着他，她在赌，赌他不敢和她撕破脸，赌他不敢搭上自己的前程，他这种人，她最是了解了，名利，他舍不得的。
果不其然，他舍不得。
她忽视他恶狠狠的要将她撕碎的眼神，勾唇一笑。
“什么玩具”？班主任来了兴趣的问道。
“就是这个”。
林汐伸出手，恰巧眼珠子滚落下来，班主任办公桌同排的办公桌的老师看了过来，就这一眼，犹如心梗，一句脏话过后猛地拍打着胸脯，班主任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玩意，林汐，你………
林汐立马垂眸，“班主任，我错了，我就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带这个来解解压”。
班主任：“………”。
同排的老师和办公室其他老师：“………”。
“你…你学生的解压方式，还…还真是…特别啊”。
班主任尴尬的一笑，紧接着又谴责了林汐两句，“下次不要再带来了”。
林汐乖巧的点点头，“好的，不会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很满意她的态度。
“好了，你回教室吧”。
林汐点点头，赶紧转身就走，生怕多待下去一秒，班主任就会想起此次把她叫到办公室的目的。
路过垃圾桶时，她瞥了一眼里面满是血迹的蛇，勾了勾嘴角，忽的转身说道，“老师，这条蛇需要我带下去吗”？
赵老师听此本能的身体一抖，恐怖席卷而来，手背一疼，率先开口，“赶紧带走，不要让我再看见它”。
林汐愉悦的点点头，“好的，赵老师”。顿了顿，“这是一条死蛇，不要怕啊”。
她看见对方又是一颤，背佝偻的更低了，不由得轻笑一声，捡起蛇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热闹起来，“赵老师怕蛇啊，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所以是被蛇吓到了吗？哈哈，我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不是就好………
“不过都已经秋天了，怎么还会有蛇出现呢………
“正常，蛇又不是只有夏天才舍得出来………
过了几分钟，手上的蛇变成了一只钢笔，林汐望了望，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这是赵老师桌子上的笔，可惜了，她的积分。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放在耳朵边听了听，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不错，今天天气挺好的。
回到教室，还没有进门，就被撞了一下，林汐下意识的后退，待看清后，是班长跑向楼梯口的背影。
她皱了皱眉，出什么急事了？
她疑惑的回到座位，背向一靠，“班长怎么了”？
顾时闻同样担忧的皱起眉毛，眼里情绪不明，似是在思考，“不知道，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跑出去了”。
哦，这样啊。她了解的点点头。
等一下，“接电话”？
“是的，接电话”。过道一侧的马珈凑过来，“全班都听到了，没有想到平常最严于律人的班长竟也是个叛逆的如大多数一样的普通学生，幸好当时老师不在，不然，啧啧啧…，多危险啊”。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跑出去的呢？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准时掐点到了教室，眼睛扫了一圈，“班长呢”？
顾时闻不紧不慢的抬起手，缓缓说道：“她肚子疼”。
才用过这个理由的林汐心虚的低下头：“………”。
莫名觉得熟悉的班主任轻轻皱了皱眉：“………”。
班主任点点头，对于她的得力干将，她几乎放了一百个宽心和信任。
然而，还没有上课几分钟，身后的顾时闻又一次举起了手，“报告，我想请一个假”。
“理由”？
“肚子疼”。
班主任略微无语的眯了眯眼睛：“………”。啧………
林汐头又一次埋低：“………”。没有别的理由了吗？
“去”。
“我是想出去买药”。
“我看你脸色挺好的，应该也不严重吧”。
“我一般都不上脸，看起来脸色如常，红润精神，其实疼的宛如刀割，想在地上打滚”。
“………”。
林汐扶额，太假了。
“噗嗤”一声，马珈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立马忍住。
班主任看了他几秒，在手机打了几个字，“去吧”。
“谢谢班主任”。
然后迫不及待的走出教室，跑了起来。
林汐瞥了一眼，心下了然，应该是放心不下班长。
“来，我们继续看题，来，刚刚笑的那一个，和我讲讲第四题你是怎么做的”。
林汐忍不住轻笑一声。
“来，下一题，刚刚肚子疼的那一位做准备”。
林汐笑容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