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妈妈摸了摸章瑾年的手，一双手，跟艺术品一样。
可却是冰冰凉凉的。
怎么都热乎不起来。
“说起来，那一天，是百年难遇的一个台风天。”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整个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又是风又是雨，让人很压抑。”
“可小姐却说，她要亲自下厨，给年年做一顿晚饭。”
“你不知道那天的年年，有多开心，他当时已经快跟他妈妈一样高了。”
“却还像个小尾巴一样，就赖在厨房里，跟在小姐屁股后面转，给小姐打下手。”
“吃饭时，小姐跟我们说，她想要跟儿子享受一顿浪漫的二人晚餐，把我们所有人都赶走了。”
“还叮嘱我们，台风天，好好在屋里待着，不要随意出门。”
“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是小姐给自己和年年，安排的一顿最后的晚餐……”
“还是林依然最先发现的不对劲，告诉了她妈，她妈才赶紧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就因为这事，年年才承诺，以后要一辈子对林依然好。”
柳池池：哦豁！
原来两人上演的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富家少爷和卑微小女仆”的古早戏码。
怪不得章瑾年之前听林依然说要分手，就要死要活的……
“那一次事发后，小姐被毒坏了脑子，变成现在这只有八九岁智商的模样，以前那些事，她也全都忘记了。”
“她脑子里，能想得起来的，只有小时候当白家小姐的场景。”
“章时之，那个男同学，还有年年，她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你看小姐现在，活得多快乐。”
柳池池嘴角抽了抽：是！是挺快乐的！
那不就是傻乐吗。
她倒好，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所有痛苦，都让章瑾年一个人承担了。
何其残忍呐。
郝妈妈一脸心疼地看向章瑾年：“年年是最可怜的，那一次中毒，他的肠胃彻底被搞坏了。”
“精神上，也受了很多刺激。”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年年都不说话，不出门，不管谁来，他都不搭理。”
“一副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医生说他是遭受重大刺激后，形成了应激反应，直接自闭了。”
“那一次，章家老太爷，也就是年年的爷爷，被气坏了，大发雷霆，等年年的身体好了之后，再也不允许年年的爸爸妈妈靠近他半步。”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林依然抱着一只流浪猫，偷偷溜到年年房间里，也不知道她跟年年说了什么，年年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那之后，为了年年不再受刺激，章老太爷就直接安排年年到国外生活和上学了。”
“年年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刚开始，我跟着过去照顾年年，三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年年就让我回来颐养天年，不让我再操劳了。”
柳池池看着郝妈妈同样苍白的脸色，心下不忍，重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郝妈妈。
“郝妈妈，别难过，都过去了。”
“我知道章瑾年心里，一直都拿你当亲妈看呢。”
至于那个亲妈白薇薇，柳池池从白天的观察来看，章瑾年虽然嘴上叫她妈，但心里，估计直接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妹妹来看了。
对着那么一张脸，说实话，真恨不起来。
郝妈妈接过纸巾，细细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末了，才转头，一脸欣慰地看着柳池池。
“池池啊，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说实话，年年从来没有带女孩子来见过我，你是第一个。”
“ 在他心里，你一定是很特别的，至少，他拿你当朋友看。”
柳池池嘴角抽了抽：“郝妈妈，你想多了，我们就是普通认识而已。”
而且，还是复杂的四角关系。
女孩子家脸皮薄，郝妈妈也没反驳她，明了地笑了笑。
但她能感觉得出，眼前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希望年年好。
还是不带任何目的的那种。
而且，还是在知道年年出身背景，如此显赫的前提下。
这一点，在这年头，尤其可贵。
郝妈妈感叹道：“我虽然心里也感激林依然救了年年和小姐，但对她，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年年那次中毒后，经常生病，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非常依赖林依然。”
“章老太爷就做主，让林依然跟着年年，一起出国。”
“刚出国那会儿的林依然，年纪还小，没多少心眼，人也比较单纯，愿意经常陪着年年。”
“其实年年经常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林依然也只是在他需要时，端个茶送个水啥的。”
“在国外的日子，她过得跟别人家小姐，都没差了。”
“后来，林依然慢慢长大，心变野了，心思也多了。”
“也可能是年年一直都对她太好，太宠她的原因，几乎到了林依然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地步。”
“让林依然养成了一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越来越不把年年放在心里。”
“她觉得，她是年年的救命恩人，年年无论怎么对她好，都是理所应当的。”
“也或许是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年年，她喜欢的只是年年和身份和钱……”
柳池池心里嘀咕：难道还有人不喜欢权和钱？
郝妈妈说着，叹了一口气。
“几年前，林依然非要闹着回国读大学，那会儿，我就劝过年年，这丫头的心变了。”
“如果年年还想要她，就不能再这么没底线地宠她，纵着她……”
“可年年这么多年，已经被林依然给洗脑了，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啊。”
“他说，他这条命，还有他妈妈的命，都是林依然救的，她还愿意为了他，离开自己的妈妈，离开故乡，陪他在异国他乡生活。”
“这都是他欠她的，他就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
说到这儿，郝妈妈还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最搞笑的是，林依然的妈妈，也跟着不可一世起来。”
“仗着自己女儿跟年年的关系，在章家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