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奇听她说着，许久没说话。
直到她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看向茉雅奇，“而你……怕是对先帝的安排不屑一顾，你一定以为这是你该得的，可我告诉你，先帝临走前为你安排了这些，是一份真心，对旁人都不曾有的。你辜负了先帝，因为你对一切接受的理所当然，从未感激过。”
她的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带着强烈的谴责和不公。
茉雅奇眨了眨眼，道：“你想说的是这个？”
扪心自问，她一开始确实没想要这太后的位子，宜太妃猜的够准。
但……宜太妃凭什么这么说她？
康熙愿意给她这个位子，她也感激地接受，尽心尽责地为雍正的后宫出力。
她不欠任何人，也没插手更多，对得住康熙的托付。
她看着宜太妃恨恨的目光，突然问了句，“你不甘心我当太后？那我问你，若乌雅氏做了太后，你会甘心吗？”
宜太妃神情一窒，良久不言。
茉雅奇看懂了，“无论是谁当了太后，只要不是你，你都会不满吧？尤其是我与乌雅氏，你最讨厌的两个人。”
宜太妃沉默不答。
茉雅奇毫不留情戳破她的私心，“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太过骄傲，太过狭隘，见不得讨厌的人好，不乐意你讨厌的人踩在你的头上，何必说的为了先帝鸣不平？先帝怕是都要笑掉大牙。”
宜太妃顿时变了脸，“你胡说！”她呼吸起伏，恨得咬牙切齿。
茉雅奇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盯着以前那点恩怨不放，你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口出恶言？你对先帝不满，大可以后去了地下质问先帝，逮着哀家算什么？哀家不欠你的。你若义正辞严，想来不怕面对先帝。”
宜太妃反驳，“臣妾知太后心里从无先帝，却心安理得享受了这一切，你不善待先帝嫔妃，不善待先帝其他子女，先帝会怨你的。”
茉雅奇哦了声，道：“随你如何说，先帝怎么想他以后自个会跟我说，用不着你来质疑。说实在的，你还是浪费了恒亲王的一点心意，这么大年纪了还让儿女为你操心，为你自责，就为了一吐过去的怨气。我对不对得住先帝用不着你来说，但你确实辜负了恒亲王的孝心。”
她不曾对不住先帝的嫔妃和儿女，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那些不曾得到善待和重用的与她何干？
真会给她扣帽子。
宜太妃勉强让自己平复了怒气，抬头直视她，“这些且不说，臣妾最后有一问，先帝可有话留给臣妾和允祺？”
茉雅奇看着她。
果真是惦记已走了的康熙啊，康熙听到作何感想？会感动，会自责吗？
茉雅奇打破她的妄想，“这个你以后亲自问吧，哀家没这个义务告诉你，不过你也别抱期望了，人还好好活着，就多为了活着的人考虑。”
宜太妃气得要吐血，猛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茉雅奇又泼了盆凉水，“身体不好就多歇着，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为自己和孩子想，净计较以前的恩怨了。”
宜太妃收起帕子，抬头看她，“太后……当真不给臣妾半点念想？臣妾也算为了先帝付出了许多，这么些年心心念念，哪怕太后有一点心软，也该告诉臣妾，让臣妾安心。”
茉雅奇看着她此刻诚挚哀求的面容，良久，道：“若你一开始有个好姿态，不口出恶言，哀家会与你和平相处，满足你的心愿。但你既然认为哀家恶毒，不珍惜先帝的感情，哀家没什么好说的。”
要她成全宜太妃？呵，做梦。
临走了还要这么泼她污水，指望她心软？她没那么好心。
她才不要当着康熙的面安慰他的嫔妃，不越俎代庖了。
宜太妃吐了血，用帕子捂着嘴。
直到恒亲王进来，茉雅奇跟他说了原委，让他好好照料宜太妃，别让她胡思乱想。
恒亲王告了罪，又感激茉雅奇的关心，便忧心忡忡地带着病重的宜太妃离开了。
宜太妃只怕要被气得病情更重了。
不知还能活几日。
睁开眼，茉雅奇看到坐在一旁的康熙，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表情，见他始终不言，便道：“皇上担心就说，别藏着，要是怪罪臣妾就怪罪好了。”
她毫不心虚白天的事。
等着看他怎么说。
康熙忽地叹了口气，表情略有无奈，“你想让朕说什么？你啊，愈发坏了，当着朕的面，就为了刺激朕？”
茉雅奇摆手否认，“才不敢，我是好心，想让您再看一眼宜太妃，省的一直惦记着，正好宜太妃也惦记您。”
康熙盯着她，“朕如何惦记她了？朕是有愧，但朕愧对的多了去了，宜妃如今……是她自个糊涂。”
他还是称呼对方为宜妃。
停顿了片刻，又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朕不欲惦念，她好也罢，坏也罢，都与朕无关了。”
话说的如此凉薄。
但茉雅奇不意外，康熙真要对哪位嫔妃太有情就叫人惊讶了，他的惦记也不过是嘴上说几句。
“您忘了，有些人却要记一辈子，所以我不做宜太妃那样的。”
康熙倏地看向她，目光犀利又有一丝了然，“这是你的真心话？”
茉雅奇坦然点头，“宜太妃很讨厌，但也很可悲，这样可悲的人太多，我不是其中之一。”
她知道康熙一直心存疑虑，不怕告诉他。
她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不想迎合他的喜好。
康熙盯着她过了许久，并未质问，生气，而是很平和的样子，“朕知道，你能说出这些，朕很是欣慰。”
茉雅奇主动握住他有些粗糙的大手，“失望吗？生气吗？”
康熙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朕已经气够了，这些算什么？朕要的是你对朕无欺瞒。朕无法对你保证太多，岂能要求你对朕全心全意？何况……你做的很好。倘若朕还有时间，可以要你的真心，此刻……朕不在意了。”
茉雅奇哦了声，道：“这样宽大为怀的您真少见。”
康熙露出一丝玩味，“如此耍弄心机的你也不多见。故意气倒宜妃，试探朕的底线。”
茉雅奇淡淡一笑，“不算大的目的，答案如何不重要，就是看个戏而已，结局……有点小小的失望。”
就当一个小小的恶趣味。
康熙又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