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噗通就跪下了，喜极而泣地磕了两个头，“多谢娘娘恩典，臣妾没齿难忘。”
茉雅奇见她反应如此大，让她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当初本宫在启祥宫，刚生了七阿哥，那时候也能常见到七阿哥，本宫理解你的心情。”
规矩之内顾些人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有些话说在前头，“本宫允你看望十九阿哥，但你知道该注意分寸，名义上本宫要照料十九阿哥，是十九阿哥的养母，倘若让外人说本宫没有规矩，本宫也要在意。还有一点，不要妄想利用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小动作，毕竟十九阿哥是你往后唯一的指望，轻忽不得。”
有些年轻些的嫔妃总会莽撞地利用孩子博宠，自以为把握之中，一旦出事，悔之晚矣。
茉雅奇这话是防止高氏生了不必要的妄想，仗着她的纵容行事过分起来。
允高氏与儿子相见，但需在可控范围内。
一个额娘对孩子的渴望或其他野心是无法估计的，一旦越过了本分，无所顾忌，迟早要惹事。
高氏连连点头，“婢妾明白，一定不会给娘娘添麻烦。”
她哪里奢望日日见着十九阿哥？能偶尔见见就不错了，她可是听说孩子被主位抚养，想再见到孩子的可能微乎其微，一辈子只能由着孩子叫旁人额娘。
良妃就是例子，至今才能与八贝勒稍微亲近些，日子过得憋憋屈屈。
只要不与儿子生分，她做什么都行。
至于博宠，她现在没别的想法，只要儿子平安长大，皇上偶尔想到他们母子就好。
瑾妃得宠，如今她又有了十九阿哥，皇上来的自会多一些。
这件事瞒不过康熙。
康熙提点她，“莫要让她失了分寸，孩子还是由养母教养的好。”
孩子不能由低位分的嫔妃抚养，一是人手不够，经验不足，照顾不好皇子，二是不让孩子与生母太亲近。
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成了主位自然可以抚养亲生的孩子，也都是有了资历的，有很多教导孩子的经验。
茉雅奇道：“臣妾知道，只是到底是十九阿哥生母，偶尔见见对两人都好。臣妾能付出心思，但孩子小，偶尔需要生母陪伴。反正以后十九阿哥大了要去阿哥所，不会常见的。”
康熙嗯了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沉默，脸上也有些晦暗。
茉雅奇关心道：“皇上怎么了？”
康熙往后靠着，道：“想起朕幼时，皇阿玛不喜欢朕，只有额娘陪着朕，关心朕，朕刚记事不久就被送到了皇玛嬷那儿，之后很少见朕的额娘。朕做了皇帝，却没留住朕的额娘，仔细想来朕陪着额娘的时候极少，对额娘的印象也极少，只记得朕的额娘很温柔，又总是伤感的模样，其他记忆都很是模糊。”
茉雅奇沉默片刻，道：“皇上想念您的额娘了？”
康熙看她一眼，道：“并未，许多年了，朕已经习惯没有生母的日子，皇玛嬷常对朕说，身为皇帝不应沉溺于私情，为感情束缚，包括恋母之情。朕牢记皇玛嬷的教诲，不让自己回想朕的生母，朕偶尔想起生母，或许只有一丝亏欠。”
茉雅奇无法评说。
康熙的语气很冷漠，脸上不见一丝波动，看着像是真的毫无怀念，只是偶然提及。
茉雅奇沉默着拿团扇在十九阿哥眼前晃着，十九阿哥纯黑的眸子跟着转动，充满好奇。
康熙叹道：“你对小十九甚是关心，却不在意他的生母亲近孩子，不多见。”
茉雅奇微微弯了弯唇，“皇上忘了？臣妾在启祥宫时也照顾过胤佑。”
那时的荣妃也不介意。
康熙呵了声，“荣妃岂会不在意？她只是认为朕在意亲生母子间的关系，投朕所好。”
茉雅奇：“……”
要不要说这么直白？荣妃不要面子的啊？
她不知荣妃是不是这个心思，但若是，岂不被康熙摸了个清清楚楚？
康熙伸手挠十九阿哥的下巴，引得十九阿哥目光转动，瞅着他。
“宫里总不乏自作聪明的。”康熙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嘲讽了句。
茉雅奇觉得一定不包括自己，但康熙的语气令她不舒服。
“那谁又是不自作聪明的？皇上心思藏的深，谁敢揣摩？自然只剩自作聪明。”
康熙抬眼，盯着她看了会儿，道：“她们是自作聪明，你笨了点，朕就喜欢笨一点的。”
茉雅奇恼了。
她怎么也算不上笨吧？质疑她脑子？她哪里表现得笨了？
康熙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笨点的不会妄图揣摩朕的心思，只敢实事求是，朕问你，你认为朕重感情吗？”
茉雅奇不吭声，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说重感情，他是皇帝，不希望被认为是重感情的，他自个也说了不想念生母。
说不重感情，岂不是说他冷血？
皇帝也不希望被认为冷血。
“江山面前，感情自然不值一提，皇上心中有江山，要承担的更多。”
茉雅奇斟酌着回答。
康熙并未露出不满，也未说她耍小聪明，反而有一丝满意。
“说的不错，从朕登上这个位子起，朕注定不能只讲感情。寻常人有资格，朕没有，朕的心中唯有尽力二字，不负皇阿玛，不负皇玛嬷的心血，朕要做的比皇玛法，比皇阿玛更好。”
康熙今儿对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
但要说不该说，似乎也没有，谁知道皇帝说的究竟是不是肺腑之言？
也许有，但只是一部分。
最后一句起码是真的。
她不去猜测别的，只当他说的尽是真的。
康熙又道：“倘若是旁人，大概会说朕是一个明君，亦是一个慈父，朕不喜欢听这些。朕不止要做明君，慈爱二字也不适用与朕。所以朕说你笨，爱说实话，不怕朕恼怒。便是你说了什么不规矩的，朕也当你笨，不与你计较。”
茉雅奇无语。
这是夸她还是贬她呢？
她确定自己不笨，偏偏康熙一直说她笨，她就很不理解。
笨的人能回答出对方的话吗？早就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