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天下归元

首页 >> 女帝本色 >>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穿越之还珠风流 穿越豪门之娱乐后宫 学生会长和小干事 和竹马睡了以后 人生得意时须纵欢 都市花缘梦 凤临天下:王妃13岁 钢铁森林 爱你入骨:隐婚总裁,请签字! 万族之劫 
女帝本色 天下归元 - 女帝本色全文阅读 - 女帝本色txt下载 -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

第八十八章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景横波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发现少了绯罗。

人群中唯一一个女性,很容易被发现。

她心中一跳,暗叫不好。大殿此刻密闭,霏霏的尿烟才有作用,一旦有人没进来,后一步开门,灌进来的风雪,就很可能令她前功尽弃。

但此刻也没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绯罗是想到了马上要面临的难题,为免被推出来,直接躲避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心中又是一动,想着宫胤为什么没跟来?

他在做什么?

她抬起眼,在高处透过雕花槅扇注视殿外的风雪,今夜的雪乱而纷繁,似一团冷麻,忽然就塞进了她心里。

她隐隐不安,觉得似有事发生。

此时群臣们反应已经开始变慢,虽还在推诿,但动作神情语言,都慢了半拍。

有人慢了半拍地道:“咦……女相呢?是女相提议赐毒的,她又是女子,由她来送女王最后一程,简直再合适不过啦。”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赞同。

“女相呢……”

“此事女相正合适……”

“女相啊……”景横波转了转眼珠,笑道,“她去我的寝殿了,怎么,大家是要去找她吗?”

“去寝殿了啊……”有人开始向后转身,有人站在原地不动发呆,还有人皱眉思索。

景横波心中发急,抖抖裙角问小怪兽,效果现在怎样?怎么大家反应不一致。

小怪兽也抖抖她裙角,在她裙底缓慢摇头——殿太大,人太多,每个人身体素质还不一样,当然不一致。

没有任何人能对一大群人下毒,能这样已经不错。霏霏的体液无色无味,如成孤漠等高手也不能察觉。

“女相在寝殿发现了好东西呢……”景横波声音悠悠缓缓,在烟气袅袅中摇曳。

“我确实发现了好东西!”

忽然砰一声门被踢开!大片冷风卷着冷雪,呼啦啦扑了进来!

门口站着双眼含煞的绯罗,一手拖着一个着斗篷的女子。

景横波霍然站起。

糟糕!

冷风卷入,碎雪扑面,顿时将殿内烟气涤荡,很多人面色一变,霍然一醒抬头。

景横波一眼看见,颓然坐下。

只差一步!真是老天不佑她!

霏霏在她裙底磨牙——为了这泡尿,它吃了多少难吃的玩意!

绯罗在门口冷笑,景横波心情沮丧,靠在宝座上重新思索办法,也懒得理她。

绯罗踢开门,将翠姐拖进来,翠姐进门一个踉跄,低低“啊”了一声,绯罗扶住,在她耳边道:“你要的一切,就在眼前,好好做!”

翠姐低头望着地面,缓缓点头。

景横波抬起头来,眼神诧异。

她已经听出了翠姐的声音,不禁有些奇怪,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干嘛?还有穿得这么遮遮掩掩……

正想问,忽然翠姐抬头,向她看来。

两人目光一触,景横波一怔。

翠姐目光里,焦灼、警告、不安、悲怆……千言万语,奔腾而来。景横波心中一窒,忽觉似有冰潮猛冲而来,冲得意识都似一震。

她立即把到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陛下,”绯罗扬起脸,嘴角一抹得意的笑,“你是在等人给您奉药么?这就有一个现成人选,你的好姐妹,好侍女静筠,让她伺候您走这最后一程,微臣是不是特别有人情味?”

景横波眉毛一挑,看一眼浑身轻颤低头不语的翠姐,道:“想杀我自己上,别为难我的人!”

“微臣可是好心,想让您临死前,好好体验一把姐妹情深,陛下怎么就不懂领情呢?”绯罗娇笑,押着翠姐缓缓上殿,走到丹陛之下,将她一推,“去吧!好好伺候你的主子去吧!”

翠姐一个踉跄,扑倒在景横波膝盖之下。

景横波立即弯腰去搀扶她,翠姐伸出双手,搭住了她的肘弯。

景横波一垂眼看见她的手,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刹那凝结。

满手的血!

“翠……”她刚失声一个字,翠姐霍然抬头看她。

“别说话!”她伏在景横波膝上,牢牢抓住了她的膝盖。

景横波浑身僵硬,她的手垂在翠姐身侧,无意识一碰,忽然碰到她腰后一个突出的物体。

翠姐一颤,景横波一怔,手指又摸了摸,随即脑中轰然一声。

刀!

她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垂眼看见自己的手,忽然也五指血红。

血透过了深红厚绒披风,染上了她的手……

“别动,别说话……”翠姐死死地扣住她的膝盖,尖长的指甲抠破了景横波的膝盖肌肤。

景横波咬紧牙关,才阻止了自己立即站起,抱着翠姐立即瞬移离开的冲动。

她被捆住手,自己也许可以瞬移,但无法带人离开。

“……大波……我说……你听……”翠姐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呜咽。

阶下的绯罗神情满意,在她的计划里,静筠一开始就该是哭泣扮弱,博取景横波同情内疚的。

景横波僵硬着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极慢极慢点头。

那一刀,她只摸到刀柄,又在那么个要害,有些事,她已经不敢想。

心深处空凉空洞,忽然之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什么阴谋计划,什么斗智斗力,什么危机当前,什么未来筹谋,都没了。

眼前一片濛濛的雪,又似乎是刚才霏霏制造的烟气,一切都在模糊,只有翠姐细弱的语声,是清晰的。

“……小心静筠……”

“……静筠应该身份不寻常,她和你……不能共存……”

“……小心身边的人……”

“……我这里有一颗药……我觉得……她们还会逼你吃药……这颗是可以解百毒的解药……你吃了吧……”

翠姐手指一动,一颗药滚入她掌心,她麻木地握住。

她在她膝上喘息,声音渐轻。

“……当初你帮我报仇……我不是有心设计你的……我这一辈子……就你一个朋友……恩人……我发誓过拿命护你周全……大波……你要周全地活下去……别辜负我……”

景横波手指微动,想要摸索出她的伤势,翠姐却避一避身,让开了。只这轻轻一动,她便不断喘息,景横波不敢动了。

她看不见翠姐的脸,只看见自己的手指,沾了血,冷而僵硬地垂着。

“……答应过你一个都不会少,还是少了两个……以后你要好好的……最起码拥雪和紫蕊会在你身边……大波……你看似热实则冷……真正伤到你你会特别决绝……不要决绝……做你自己……今天过后……还是想看见原来的你……”

“静筠!”阶下绯罗发觉不对劲,厉声催问,“你在干什么?快点!”

翠姐忽然拿起放在一边的托盘,举起药丸,背对绯罗,扬了扬手。

她扬手时,手上鲜血滴落。绯罗脸色一变,仔细一看她背影,霍然惊呼,“你不是……你是谁!”

翠姐不答,转头对她讥诮地笑了笑。

“你说对了,”她道,“大波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人,愿意与她同生共死。”

手指回转,将药丸轻轻塞入口中。她毫不犹豫地一咽,咕咚一声,一个满足坦然的笑容。

“翠姐!”景横波嗓子忽然就破了。

翠姐转头,对她一笑,身子忽然一软,歪倒在她膝上。

唇角的黑血,一霎将景横波膝上染紫。

她抖抖索索伸手,似乎还想替景横波擦去血迹,一边犹自絮絮叨叨笑道:“……可不能得罪你,你还答应给我丰厚陪嫁,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呢,唉,我的丰厚陪嫁……”

手擦到一半,无力一垂。

景横波低着头,看着她的身体,软弱地渐渐向后滑退,退出了她的膝盖,斜斜向地下一倒。

像人生里,多少浓墨重彩的参与,然后,惊心动魄地谢幕。

披风落到一边,露出腰上一把深没至柄的匕首,和大一片足可将人覆盖的血迹。

一袭披风,掩了太多痕迹和痛苦。

在最后一刻,她选择絮叨家常,像当初那样心疼银子,似乎还想以人间烟火,唤醒她,别那么绝望。

景横波定定地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个人,那是她穿越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信过她,也疑过她,冷淡过她,也交心过她,她记得她从厨房雾气中探出的憔悴的脸,也记得她曾握住她的手说要保护她,这些事和话,她哈哈一笑便忘记了,她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鲜花着锦来来去去,有时候她真的想不起那个有点女汉子,后来又有点纠结,但无论怎样翻覆,都注定不起眼的翠姐。

然后有一天,在她被万众逼迫的时刻,这个被她忽略的女子,忽然闯了来,后腰插一柄刀,吃下了本该她吃的毒药,死在她膝上。

她用命完成了承诺,她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用什么来还。

心深处似乎也忽然插了一把匕首,直没至柄,匕首以冰雪铸成,遇热血瞬间化去,永远梗在她胸臆深处,再也抽拔不出。

脚下那泊冰冷逶迤的血,蛇一般无声逼近了来。

她忽然仰头。

“啊!”

愤懑之声冲云霄,漫天飞雪一停。苍穹之上,似见空洞。

她眉宇间紫气一闪。

双手一挣,“啪。”柔韧的牛筋绳断裂。

“拦住她!”群臣大惊逼上。

她已经弯下身,一把抄起翠姐尸身,一闪不见。

……

“她跑了!”众臣大惊失色。

“不要急!”绯罗脸色铁青,冷冷道,“她根本跑不掉,宫城之外,都是围困她的人!”

远处忽然一声女子尖叫,仔细听,是从女王寝殿方向传来。

“她在寝殿!”众人精神一振,急急追去。

……

寝殿门前雪地上,一路逶迤鲜血。

众臣赶到寝殿时,就看见殿门大开,景横波抱着翠姐,立在梳妆台前。

床就在不远处,她却没有将翠姐放在床上。

她明黄的披风染了斑驳的雪和血,唇角也一丝血迹,衬得脸孔雪白,眼眸黑如深夜。

“国师到——”传报声远远而来,转眼到了近前。

众人回首,便见宫胤雪衣大氅,亦若一抔冷雪,已经无声落于庭前。

他看一眼门前梭巡不进的群臣,开口时声音若冰晶,“为何不进?”

群臣顾忌女王,更顾忌他,身后有这么个人,直觉要后退,只好纷纷进殿。

等所有人进殿后,宫胤才缓步迈入殿中,第一眼看向景横波。

景横波也在看着他,缓缓将怀中翠姐举了举。

“宫胤,”她道,“翠姐死了。”

语气平平,似乎麻木,似乎不过是个通知。

宫胤目光从她唇角血迹和腕间磨破的肌肤上掠过,垂了垂眼睛。

再开口时他道:“放下她吧。”

“宫胤,你刚才为什么不在?”她浑浑噩噩地问。

神智有点空,像忽然被剑搠了个深黑的洞,又像是忽然穿过了乱糟糟的雪。

他默然。

一抹碎雪飘飘荡荡过他眼眸,那一霎他眼神似叹息似怜惜,似无奈似决然,如流光一闪而过,下一瞬依旧幽深如晦夜,只倒映这一夜飘飞的雪。

她忽觉离他很远,不仅是半座殿的距离,不仅是这群反对的人群,还有这目光的漂移,无言的解释,和怀中的尸首。

手臂间变得沉重,快要兜揽不住。

她觉得累了。

不想再问,不想再思考,不想再面对这权势倾轧和争夺,不想面对这举世滔滔的敌意和陷阱。

她本异世一狂人俗人,机缘巧合来一遭,无野心,无私欲,只想伴三五友朋,做完全自己,看山野风物,过无忧生活。

这一路逃逃留留,都是她心路历程,她要的,从来都只是自由。

仅仅如此。

不能容。不被容。

今天失去的是一个翠姐,将来,她还会失去什么?

景横波缓缓地,笑了一下。

人的想法,果然瞬息万变,一刻钟前,她还想着如何将群臣从正殿骗去寝殿,用这寝殿之下的无意发现,辅助自己的现代化手段,逼迫欺骗忽悠,令这些人退让。

只要过得了这一关,只要宫胤一直在位,只要她按下耐心慢慢来,总有抵达目的的那一天。

但现在她忽然,不想了。

不想再费尽心思,不想再欺骗忽悠,不想再把有限生命和温暖,耗费在这样冷酷无聊的权争里。

怀中翠姐用冰冷的尸首告诉她:不,你不适合。

你看,还没开始,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果然生死,才会告诉人一个彻悟的答案。

这个女王,不做也罢。

但在此之前,有仇,必报。

她忽然踮起脚,一眼看向殿外,露出惊喜神情。

与此同时外头啪嗒响了一声。

众臣惊吓,纷纷转身去看。

宫胤本来站在众臣最后,靠近门口处,下意识身子向后掠去。

就在这众人纷纷转身的一霎。

景横波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梳子,她转身,飞快地用梳子敲击了身后凤尾三次。

随后她抱紧翠姐,靠着梳妆台,等着一霎的沉没。

没有动静。

隐约“咔咔。”一响,随即“格格”一笑。

景横波身子一僵。

掠出门槛的宫胤身子一停,缓缓转身。

床前的垂帘,忽然被一双素手掀开。

手指纤纤,指甲洁白圆润,手型娇小,只是显得肌肤略苍白些。

手指拂开帘幕的姿态十分优雅,似乎连指尖的弧度都经过精心调整,一霎间景横波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紫蕊。

然而不会是紫蕊,她刚追过来,正一脸苍白怆然地站在殿前雪地里。

手指故意在帘边停了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帘子后那人又轻轻一笑,道:“宫胤,你看,今日的雪真好。”

景横波一震,她已经听出这是静筠的声音,但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宫胤说的。

一句话平淡无奇,却又似有玄机。

宫胤一震,霍然抬头。

他眼底乌黑光芒一闪,一霎利若刀锋。

“你……是谁!”

又一声笑,却不再是静筠以往带点羞涩的笑,淡,冷,若远若近的距离。

帘子掀开,出来的果然是静筠,只是她的装扮,令众人眼神都一凝。

她穿的竟然是女王王袍,深红和黑色的大典正装。圆领大襟,广袖右衽,流苏佩带,九翟纹章。

除了未戴女王王冠之外,完全的女王临朝打扮。

而她拢起衣袖,微微抬起下巴的姿态,真真让人想起临朝的帝王。在满室锦绣之内不失气度,君临天下。

景横波怔怔地瞧着静筠,从来没想过,一朵小白花,满身小家碧玉气质的静筠,穿上王袍真的像个皇帝。

或许无论是谁,穿上王袍都会像个皇帝?

不,不对。不是谁都可以驾驭这样华贵威仪逼人的服饰,静筠此刻那种从容浑然,垂视天下的气质,非得有过一段不短时间的上位者经历才能有。

满殿无声,众臣凝望,眼神里,似乎和景横波同样感受。有的人眼眸里,已经闪现出回忆,似乎因为眼前静筠的女王姿态,想起一些已经逝去的事。

景横波只看向宫胤。

他依旧笔直,立在廊下,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碎雪很快覆满他半个肩头,他却似毫无所觉。

只盯着静筠。

景横波听见自己心砰然一跳。

静筠也只看着宫胤。手缓缓抚过胸前衣襟。

“坐我西阁床,著我旧时裳。归来已相忘,一梦半生长。”她凄然一笑,“宫胤,我是明城。”

我是明城。

我是明城。

四个字,仿若一道惊雷,忽然就劈在了景横波的头顶,她晃了晃,再也抱不动翠姐。只得将她放在凳子上,伸手扶住了身后妆台。

眼前一阵阵发黑,看出去景物迷茫,耳边嗡嗡嗡声不绝,也不知道是耳鸣,还是殿中众臣的惊讶议论声,或者,都有。

廊下,宫胤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闪。随即他转向静筠。

人群纷议,只有他岿然如石。

静筠立在殿中,锦绣辉煌里一张脸苍白如纸,眼眸却是黑而凝定的,越过熙攘人群,只看着宫胤。

“我回来了。”她道。

“我回来已经很久,可是你已经忘记了我,你们都已经忘记了我,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自己。然后,所有人,让一个居心叵测,心思恶毒的女人,占据了我的位置。”她道。

“这是我的王袍,我的王座,我的寝殿,我的玉照宫。但我却在他国流浪,等我回来,忽然我就成了外人。”她道。

“一个真正的外人占据了我的位置。她用着我的宫室,我的寝殿,我的床,我的一切!她使唤着所有本应该我使唤的人,享受着属于我的荣耀趋奉和呵护,甚至使唤着我,奴役着我,践踏着我!我这真正的主人,被一个鹊巢鸠占的女人羞辱,所有人还要说我忘恩负义,卖主背信——你们说,世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她道。

“宫胤,你为什么不舍得这个女人?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想着护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她不会和你争夺天下不会伤害你?哪怕她一直在给你捣乱步步蚕食你的权力你也宁可当做不知道?你为她的美色所迷便不相信这世上有种母蝎子,在心愿达成后会吃掉公蝎?”她道。

殿外风雪忽烈,盘旋在宫胤上方,他在雪中清冷,眼眸似冰晶凝结。

“不可能,明城女王已经死了!而且,她也不是你这张脸!”殿中有人大呼。

“是啊。”静筠摸了摸脸,怅然道,“这张脸,我自己都不认得了。如果我还拥有原先的脸,我何至于受这许多苦?”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静筠忽然一指景横波,“问她!”

景横波缓缓抬头,脸色比静筠更白,冷笑一声,懒而悠长。

“还是劳烦你自己说吧。”她疲倦地道,“我怕我编得不够完美,不能令你满意。”

“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我只拿事实说话。”静筠冷冷道,“有一部分事实,宫胤知道。”

景横波手撑着梳妆台不动,长发垂落遮住眼神。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看,更不想看宫胤脸色。

相处这么久,她已经足够了解他,此刻他的神情,她怕自己多看一眼,从此痛彻心扉。再难寻着救赎。

“当初所谓帝歌事变。对外是说女王暴毙,朝中得到的消息是明城女王叛乱,甚至好像还有些不堪的流言。”静筠讥诮地笑了笑,“当然,你们现在也该知道了,我不是叛乱,否则我也不敢此刻出现在宫胤面前。”

“可我们明明看见帝歌事变中,叛军包围了帝歌!险些破城!看见国师因被女王所刺,身受重伤,如果不是我们亢龙拼死救护,国师当时就死了!”成孤漠激烈反驳。

“你亲眼看见的么?”静筠语气轻飘。

成孤漠哑口无言。

他记得那个夜晚,当他赶到时,只看见玉照宫中国师浑身浴血,看见地上明城女王尸首横陈。之后便是叛军攻城,国师重伤挣扎上城击退叛军。之后明城女王草草安葬,所有人都认为,女王夺权,被国师所杀,自然是死了。死了就是忌讳,问也不能问。

然而今日,一个陌生女子自称女王,对往事细节如此清楚,并且毫无畏惧,难道她真是明城女王?难道当初之事真的有隐情?

“宫胤,那晚有人刺杀你,但是不是我,你也没看清对不对?”静筠手按在心口,轻轻道,“我曾对你做错过事,我曾因此发誓永远不再伤害你,我又怎么会违背誓言,再次想要置你于绝地?”

风雪中,宫胤缓缓上前一步,肩头的雪簌簌落下,在深红的地板上积了薄薄一层。

他凝视着静筠,眼底不喜不悲,甚至没有惊讶。隔着风雪,像看住了别人的梦境。

景横波只看着地面上犹有水迹的脚印,只觉得心似也被这样湿冷的脚印,重重碾过。

“如果你自称明城女王,那么你就别再绕圈子,说出真相!”绯罗眉心竖起,眼神里依旧敌意不减。

忽然冒出个女王,她一样觉得不妥。

“有些事,是我和宫胤之间才知道的事情,我无需对你们交代。”静筠傲然道,“但我可以说明的是,我从未试图夺权,从未策动叛军,从未伤及国师!出事那晚,我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和国师说话,就已经失去意识,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被运上马车离开大荒,并且我也已经丧失了记忆,甚至换了脸,我不再记得我的身份,也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我甚至不再拥有健康,我醒来的时候身在大燕,面对一对夫妻,他们说是我的爹娘,我也便信了,没多久那对夫妻犯事被抄家流放,我被发卖……”她顿了顿,“所以当我再次见到宫胤时,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对他没来由地想亲近……”

她的眼泪说落便落,“可是他已经认不出我,所有人也认不出我,一个女人占据了我的位置,我对宫胤直觉的靠近,变成了我居心叵测想要抢他的男人,何其可笑……呵呵……何其可笑!”

“是谁布置了那场阴谋?是谁弄走了你?”

“谁在这事件中得益,就是谁!”静筠大呼。

众人都一震,齐齐看向景横波。

景横波没有抬头,冷笑一声,衣袖掩在口上,微微一咳。

就知道是这一句。

从道理上来讲,无可指摘。

“女王,是我卜卦应象而来。”宫胤忽然开口,一字字说得冰冷,“她从天而降,之前从未来过大荒。”

“你怎么知道她从未来过?你怎么知道她真是从天而降?你怎么知道当初迎接她的那群护卫和她有没有勾结?”静筠恶狠狠地看着景横波,又盯住宫胤,“你怎么知道,你那卦象就是准确的!”

“我亲自卜卦。”宫胤闭上眼睛,淡淡道。

众人默然,国师亲自卜卦,确实很难有人做手脚。这一点是静筠说辞中最难自圆其说的一点。

静筠却丝毫不惧。

“这大荒朝廷,还是有一个人,可以令你的卦象发生变化的!”

“谁!”

“桑侗!”

满殿死寂,半晌之后,有人长长出一口气。

死去的人,不提,谁也想不起来。一提才惊觉,是的,桑侗。

作为拥有祭司高塔的大祭司,本身就有齐全的用具和手段,国师卜卦是在祭司高塔,大祭司要做什么手脚,不难。

“你是说桑侗和女王勾结,陷害了你,然后改变国师卦象,推出新女王。”有人提出疑问,“可如果她们是勾结的,桑侗却死了,而且正是死在新女王手上!”

“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

满殿又是一静,以至于风声忽烈。

半晌,所有人出长气的声音,几乎汇聚成一片呼啸的浪潮。

“还想不清楚么,”静筠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桑侗,或者还有其他人,想要获得更高的权位。而当时,我正在和国师商讨修改大荒国律,允许男帝继位一事。这法令若推行,从此就没桑侗她们什么事了。她如何甘心,因此她设局陷害我,煽动黄金部叛乱,造成帝歌事变。然后修改转世女王卦象,安排了景横波接替我。但她没想到的是,景横波却也是不安分的,当上女王后蠢蠢欲动,桑侗觉得景横波渐渐失控,很可能她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人之间因为利益不均出现严重分歧,而此时景横波靠美色博得了宫胤的欢心,有宫胤撑腰,她趁机对桑侗下手,还借此邀得了民心……什么女王爱民,什么天降神女,除了祭司高塔,还有哪里能提供她如此多所谓神异?什么天命女王!明明就是一群宵小相互勾结窥伺大位的阴谋局!”

景横波缓缓抬头,看了静筠一眼。

好缜密好天衣无缝的推论!

所谓政客名嘴,颠倒黑白,这么一推,居然也毫无破绽!

但她觉得,就凭静筠,推不出这结果!

那条阴影,又若无若无在天际飘忽,雪花呼啸似他狞然冷笑。

“既然如此周密,如何桑侗不杀你灭口?”

景横波语声也清清淡淡,却和静筠一般,直抵中心。

“因为我还掌握着这女王寝殿的秘密。”静筠答得飞快,显然早有准备,眼角斜斜地挑过来,满是得意与讥嘲,“桑侗换了我的脸,弄乱了我的记忆,就为了寝殿秘密。但是我的意识里,还残留着警惕,始终不肯说出秘密。所以,你们就设计让我再次家破人亡,然后让景横波来救我,指望我受恩感激,回到旧地,会有意无意地将秘密泄露……你们打得算盘很如意,确实也如意了,前不久我受刺激不过,终于将开启寝殿的方法无意中透露,正被你的探子看在眼里……”静筠格格一笑,“可惜,你们没拿全方法,刚才想开门,不就开不动了?”

她转向群臣,温婉一笑,“提醒诸位一声,你们的脚下都是空的。如果暗门刚才真的开启,你们现在想必已经在地底暗牢。到时候,别说你们逼女王自尽了,只怕你们想自尽,还要看女王同不同意呢。”

“当然,”她施施然道,“如果靠着殿中家具,那还是安全的,比如女王现在一步不离的位置。”

群臣都将喷火的目光转过来,盯紧了景横波。

“果然是个欺瞒世人的贱人!”

“难怪妖气满身,竟是个祸害人间的美女蛇!”

“这一腹毒计,若任你横行,岂不要颠覆我大荒!”

怒骂声铺天盖地,群臣已经选择相信静筠,毕竟女王寝殿的秘密,肯定不是寻常人能一口道出的,何况景横波无论有没有参与如此深远的阴谋,都是他们必须诛杀的对象,只不过现在拥有了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景横波只看向宫胤。

别人会信,她知道,她只想知道,宫胤会不会信。

他停在廊下,始终没有向前一步,大氅上雪白的绒毛在风中微颤,越发显得面容凝定如雕像。

他看自己以及看静筠的目光都如此深邃,以至于这次她无法寻找着他真正的情绪。

“宫胤!”静筠忽然一喝,“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明明知道她用心不纯!她为什么拼命接近你,以女色勾引你?她就是因为知道你……”

“够了!”

宫胤清冷的嗓音,如刀截断了静筠的呼喊。

他不再理静筠,清凌凌的眼神看向景横波,“横波。”

她不答,缓缓将翠姐尸体抱起,抬头看他。

两人目光相视,隔着这夜高远大殿,风冷雪啸。

“是不是真的?”

景横波微微抬起下巴。

一霎间心酸难言,她只能努力昂起头,不让某种液体,忽然从眼底涌出来。

会问,就是已经生疑。

这近一年的相处,一路同行的风霜,生死相依的默契,耳鬓厮磨的情意,抵不过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女王寥寥几句话。

是不是所谓上位者,生来都如此,携了鹰的利,虎的猛,龙的高傲,狐的多疑?

一行三顾,在风吹草动中迷乱眼眸。

如此酸楚,如此酸楚,气息似乎在鼻端逆涌,她勉强压下哽咽,依旧告诉自己,不要赌气。

不要赌气。

做个冷静的人,任何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这是他教她的。

“假的。”她答。

他沉默,眼眸微垂,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反驳她。”他道。

景横波想了想,摇头。

静筠的话,前后衔接得天衣无缝,竟然无懈可击。虽然其中还有很多疑点,但不是真正参与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比如桑侗和静筠到底是什么关系,静筠到底是被桑侗害了还是一直和桑侗勾结,这些真相,掌握在当事人手中,她只有疑惑却没有证据。她能用来反驳的,只是那些和他一路的经历,但那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此刻便重复一遍,也只令人觉得她无辞以对,临死挣扎。

当别人指控你时,你说我不是我不是,如此苍白。

这个局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一切建于对逝去者和过去事情的设想上。桑侗已死,桑家对她恨之入骨,不会有人出来给她澄清。

有罪推定在先,任何人都难以自证。

静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证据和对她最大的压迫,前女王未死,现女王便不再具有任何权威性。

她确实,无言以对。

“宫胤,”她缓缓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你说过,安排好的局,都不会留下破绽给你戳穿。我能让你看的,只是我的心。这么久,这么久,我和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故意接近还是无意吸引,是倾心相待还是有心暗害,是想夺权,还是仅仅夺你的心……告诉我你知道。”

“他知道?”静筠的声音尖利,响在她身后,“他不知道!”

她忽然退后一步,跨上景横波的床,掀开了床褥,从床褥之下,取出了一幅黄色的绢书,掷在地下。

老礼相低头看了一眼,霍然惊呼:“开国女皇的皇图绢书!”

此声一出,众人轰然一声。

皇图绢书,是大荒皇室最为神秘的遗宝之一。但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藏宝图,更不是皇城布防,而是传说中,道尽古今,预测大荒未来数百年国势的一部预言之书。

据说开国女皇时代,异术大放光彩,大荒涌现了很多惊才绝艳翻覆风云的人物,女皇继位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戮过多,皇城不宁,魑魅横行,女皇集齐天下名师于皇宫璇玑塔上,做法卜算七天七夜。七天七夜之后,所谓生魂幽魅有没有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但皇图绢书便在此刻出世。据说女皇看见绢书的当夜便吐血,之后便定下了转世女王制度。并将皇图绢书秘密封存,从此再没人见过。

后来便有一些当年大师的后人,传出一些话来,比如皇图绢书窥尽天机,道破了皇朝更替风云,连各个朝代的大事都有所映射,合力推算出绢书的大师们,后来都因此早逝。而女皇也认为,对于王朝统治者来说,过早窥破天机绝无好处,从此将绢书封存,永远不许后世继承人获得。

也有人说,绢书是有时间限制的,在某个朝代戛然而止。最后一句语意含糊,似乎预示着大荒的灭亡……

虽然传说纷纭,虽然这东西对普通朝臣和百姓来说毫无诱惑力,但对于每代统治者来说,绢书重要可想而知。如果能提前得到一些关于朝政要事的预示,对决策和未来,将会有难以估量的影响。

但是,正如传说所说,没有人找得到绢书,就算找到了,也拿不到,据说绢书所在门户,是封死的。一万人用一辈子,也打不开。

有人曾经戏言,能够打开门,拿到绢书的人,想必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大荒终结者了……

现在,此刻,绢书静静落在地上。一些熟读史书的老臣,已经从绢书上古朴而色泽奇怪的玺印上,认出这确实是开国女皇时代的东西,那个时代的玺印包括油墨都独一无二,后世无法仿制,每一件在现今都是难求的绝品。

“这东西,你知道,我是拿不到的。”静筠注视着宫胤,唇角露出古怪的笑意,“你更知道,这绢书,很可能有对你不利的东西。”她一指景横波,声音忽然转厉,“你若说爱他,你若说真心,你为何拿到了这么要紧的东西,却不告诉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东西,关系他的生死吗?”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赵氏嫡女 男欢女爱 疯批小师叔她五行缺德 御女天下 豪门风流秘史 烟雨楼 人生得意时须纵欢 老娘心理学博士,进宫嘎嘎乱杀 魔女天娇美人志 猎艳谱群芳 封神夺艳记 渔港春夜 学生会长和小干事 仙道第一小白脸 名门艳旅 太岁 重生之官路商途 永不后退 我在男频修仙那些年 极品家丁 
经典收藏御女天下 艳海风波 都市皇宫 穿越之还珠风流 明星系列多肉小说 战锤神座 重生之衙内 重回1987签到系统 我的极品娇妻 娱乐:求求了,国家队别欺负人了 救!珍稀动物把我家当月子中心了 继后 华娱从求生综艺开始 匹夫的逆袭 娇妻如云 荒野求生:捡个女明星当老婆 四合院:悟性逆天技能傍身上战场 剑破九天 人族禁区,神魔止步 桃花沟 
最近更新大学生活刚刚开始校花学姐看上我 半岛:一切从跑男开始 不一样的老六特种部队 重生香江:从收购奥迪工厂开始崛起 御兽:异界西游妖魔录 她们真的不是我女朋友 华娱:踩着娜英冯裤子成为顶流 药香如故 开局觉醒天慧,我推演出了修仙法 成为战姬的我只能好好守护人类了 恋爱全网直播 开局拒绝表白,校花悔断肠 发家致富从帮父母卖菜开始 娱乐:从厨子到影帝 HP这只小獾想躺平 完蛋!我被校花包围了 末法真人 离婚后,选择了躺平的生活 炎黄之剑 荒岛生存竞技,我要剩者为王 
女帝本色 天下归元 - 女帝本色txt下载 -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 女帝本色全文阅读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